秘鲁,边境荒原。最后的夕阳如同垂死巨兽淌下的熔金,泼洒在无垠的、遍布砾石与耐旱荆棘的土地上。风是干燥的,带着尘土和衰草的气息,刮过疾驰的全地形车布满弹孔和泥泞的车身,发出永无止境般的沙沙声,与引擎超负荷运转的嘶吼交织成一曲荒凉的交响。
龙云的身体几乎与驾驶座融为一体,紧绷的神经是连接他与这个濒临散架的铁壳子的唯一纽带。方向盘在他手中不止是操控工具,更是对抗颠簸、维持方向的支点。背部那道被简陋缝合的伤口,在每一次车轮碾过坑洼时,都传来如同钝刀切割般的剧痛,提醒着他这具身体早已逼近极限。他的嘴唇干裂起皮,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砾,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灼痛。然而,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如淬火的军刺,透过布满裂纹和泥点的风挡玻璃,不断扫描着前方扭曲的土路、两侧如同巨人坟墓般沉默的荒丘,以及后视镜里那片逐渐被暮色吞噬、却依旧散发着无形压力的“上帝之泪”雨林。
索菲亚·雷耶斯博士裹着一件从“蜂巢”伏击者尸体上剥下的、沾着暗褐色血渍的丛林斗篷,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她早已失去了学者的从容,只剩下劫后余生的麻木与深入骨髓的疲惫。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逝的、越来越单调荒凉的景色,那些扭曲的仙人掌和风化的岩石,在她眼中仿佛都化作了雨林中张牙舞爪的魔影。她的双手紧紧抓着一个从车上找到的、印着模糊gss标志的金属水壶,里面只剩下最后一口混着铁锈味的清水。
后座的情况更不容乐观。伊万庞大的身躯尽可能地为昏迷的李卓提供着缓冲,他那件厚重的战术背心前襟,已经被李卓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和不知名的组织液浸透。李卓的左臂被龙云用树枝和伞绳临时加固的夹板固定着,但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紫色,肿胀并未因离开湿热雨林而消退,反而在干燥环境下更显狰狞。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脸颊凹陷,即使在昏迷中,眉头也因难以忍受的痛苦而紧紧锁在一起。
玛利亚靠在另一侧车窗边,她刚刚为自己腿上的伤口更换了最后一块相对干净的敷料。动作依旧稳定精准,但速度明显慢了几分。失血过多和连日的精神高度紧张,在她那总是冰封般的脸上刻下了难以掩饰的倦容。她将mp7a1冲锋枪横放在膝上,枪身冰冷的触感似乎能带来一丝清醒。她闭上眼,强迫自己进入一种类似瑜伽冥想般的浅度休眠状态,这是她在极端环境下快速恢复体能的独门技巧。
“距离目标点‘凯门鳄农场’还有最后十八公里。”龙云的声音像是被砂轮打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粗粝感。他瞥了一眼固定在仪表盘旁的战术平板,屏幕上,代表他们位置的绿色光点,正沿着约翰逊规划的、蜿蜒如垂死蛇类的路线,缓慢而坚定地向着代表希望的蓝色坐标靠近。“路况只会更糟,保持最高警戒级别。铁锤,注意锅盖的生命体征。”
“收到。”玛利亚没有睁眼,只是嘴唇微动。
伊万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李卓靠得更舒服些,低沉地回应:“明白。锅盖……他在发烧,脉搏很弱。”他的声音里压抑着焦灼,那双能徒手拧断敌人脖子的巨掌,此刻却轻柔地拂去李卓额头的虚汗。
龙云的心揪紧了。李卓需要的不再是战地急救,而是真正的手术室和血液。每一分钟的延误,都可能让这位总能在绝境中变出热汤、关键时刻指出敌人弱点的炊事兵永远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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