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愚蠢的情感。”虚无君主嘲弄道,“情感是弱点,是破绽。而你,混沌的帝尊,竟然还保留着这种弱点。”
“那不是弱点。”苏玄策抬手,混沌帝兵在掌心凝聚,“那是我们与你们最大的不同。”话音落下,他终于动了。
不是瞬移,不是冲锋,而是整个人化作一道混沌流光,直射漩涡中心。流光所过之处,虚无之海的灰暗被强行“染色”染成了混沌的灰,那种孕育万物、包容万有的灰。
“雕虫小技。”虚无君主冷哼,漩涡骤然加速旋转。
无数由虚无法则凝聚的触须从漩涡中伸出,每一条都堪比准圣全力一击。这些触须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要将苏玄策困杀其中。
但苏玄策甚至没有挥剑,只是周身自然散发的混沌气息,就让那些触须在触及他之前就开始崩解——不是被斩断,而是被“同化”。混沌的本质是包容与演化,当虚无法则接触到更高阶的混沌法则时,会被强行纳入混沌体系,失去原有的侵蚀特性。
这就是帝尊的权能:万法归混沌。
“果然有些门道。”虚无君主终于认真起来,漩涡中央,一道身影缓缓升起。
那是它的真身。
出乎苏玄策意料,虚无君主的真身并非狰狞怪物,而是一个看似普通的中年男子。他穿着一身灰袍,面容平静,甚至带着几分书卷气。唯一特殊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完全由灰暗的漩涡构成,看久了仿佛连神魂都会被吸进去。
“很惊讶?”虚无君主轻笑,“你以为我该是什么样子?三头六臂?还是触手怪物?”
“确实有些意外。”苏玄策停在它面前百丈处,“我以为,以吞噬为乐的存在,会更有攻击性一些。”
“吞噬不是乐趣,是责任。”虚无君主摇头,“就像你守护诸界是责任一样。只不过,我们的理念不同。”
它抬手,虚无之海开始收缩,无尽灰暗向它掌心汇聚,凝聚成一柄朴素的长尺:“我诞生于混沌之前的‘虚无时代’。那时诸天万界还未分化,一切都处于永恒的‘空’中。后来混沌爆发,分化万界,在我看来,那才是灾难你们所谓的生命、文明、情感,不过是混沌病变产生的癌细胞。”
苏玄策皱眉:“所以你要清除这些‘癌细胞’?”
“是净化。”虚无君主纠正,“让一切回归最初的‘空’,回归永恒的无序,那才是诸天应有的面貌。”
“那你自己呢?”苏玄策忽然问,“如果你真的认为‘空’才是完美,为何你还保留着自我意识?为何你要以‘君主’自居?真正的空,连‘你’这个概念都不该存在。”
虚无君主沉默了。
这是它道心上的破绽——它主张回归虚无,但它自己却以“君主”的身份存在着,统治着虚无之海,这本身就与它的理念矛盾。
“你很敏锐。”良久,它才开口,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情绪的波动,“但正因为如此,你更要死。我的道不能有破绽,而你就是那个破绽的证明。”
它挥尺。
尺很慢,慢到连凡人肉眼都能看清轨迹。但尺过之处,一切都在“消失”,不是毁灭,不是破坏,而是从根本上被抹除了“存在”这个概念。空间消失了,时间消失了,甚至连“攻击”这个概念本身都在消失。这是超越了法则层面的“概念攻击”。
苏玄策瞳孔收缩。他意识到,虚无君主的实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可怕——这已经触摸到了“混沌帝尊”之上的层次!
不能硬接!他身形急退,同时混沌帝兵在身前划出一个完整的圆。圆成,化作一道混沌之门,门后是无尽混沌本源的投影。
尺芒击中混沌之门。没有声音,没有光芒,只有一种诡异的“缺失感”。混沌之门的一半消失了——不是破碎,而是像被橡皮擦从画板上擦掉一样,彻底不见了。
苏玄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混沌之门与他心神相连,门的消失让他神魂受创。
“看到了吗?”虚无君主缓步走来,“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距。你还在法则层面打转,而我,已经触摸到了‘概念’的领域。混沌帝尊?不过是混沌的守门人罢了。而我,要成为混沌的终结者。”
它再次挥尺。这一次,尺芒笼罩了苏玄策所有退路。
千钧一发之际,苏玄策忽然笑了。
“你说得对,我确实还在法则层面。”他松开手,混沌帝兵悬于身前,“但谁告诉你,我只能用法则?”
他双手合十,身后浮现出十二道微弱的联系,那是十二个节点被破坏后,残存的远征军将士与他之间的因果连线。
一千二百余条线,一千二百余份信念。
“我的力量,从来不止源于我自己。”苏玄策闭目,那些因果线开始发光,“它源于信任我的人,源于愿意与我并肩作战的人,源于那些即使知道可能战死,仍毅然踏入虚无的人。”
他睁开眼,眼中不再是混沌星云,而是无数张面孔的倒影:苍牙燃烧前的决绝笑容,清音失去左臂时的坚毅眼神,机械族元老自爆时的金属光芒,精灵祭司长化作水晶树时的温柔……
“这力量,叫‘羁绊’。”混沌帝兵开始蜕变。剑身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纹路——那是远征军所有人的生命烙印。剑不再是兵器,而是意志的凝聚体。
苏玄策握剑,斩出。这一剑,没有华丽的招式名称,甚至没有招式。它只是“斩”,斩向虚无君主,斩向它的理念,斩向这吞噬诸界的虚无之海。
剑与尺相撞。
这一次,有了声音,那是无数个声音的合鸣:有妖族的咆哮,有人族的呐喊,有精灵的吟唱,有机械的轰鸣,那是诸界生灵对“存在”的渴望,对“未来”的期盼,对“守护”的执着。
虚无君主第一次露出了惊骇的表情。它感觉到,自己的虚无法则在崩溃,不是被破坏,而是被“否定”被一种更庞大、更根源的意志否定。
“不可能,情感怎么会有这种力量”它嘶吼。
“因为情感不是弱点,”苏玄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它是文明的基石,是存在的证明,是混沌中最珍贵的‘变数’。”
咔嚓。
尺,碎了。
虚无君主看着手中断裂的长尺,沉默良久,最终苦笑:“原来我一直错了。”
它的身形开始消散,从脚部开始,化作点点灰暗星光。
“但苏玄策,你不要高兴太早。”它最后看向苏玄策,眼中漩涡缓缓停止旋转,“我只是虚无之海的前哨。真正的‘虚无本源’,还在更深处的‘永恒空域’沉睡。当你真正触及它时,才会明白什么是绝望。”话音落下,它彻底消散。
核心漩涡开始崩塌,整个虚无之海如退潮般收缩、溃散。
苏玄策拄剑而立,望着崩塌的漩涡,心中没有丝毫喜悦。
前哨?
也就是说,这几乎让远征军全军覆没的虚无之海,竟然只是一个前哨站?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远方,那里,幸存的一千二百余人正相互搀扶着向他汇合。
还有更艰难的战斗在等待。但至少今天,他们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