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吕不韦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我吕不韦从卫国一介商贾,到权倾秦国的相邦,靠的从来不是‘逃’!当年在邯郸,我敢以全部家产赌嬴异人继位;在咸阳,我敢以百家学说对抗商君法篆;如今就算失了权,我也不会逃!”
他走到案前,拿起那卷《吕氏春秋》残卷,残卷上的符文似乎感应到他的情绪,微微亮起一丝微光。“你们不懂。”吕不韦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这不是普通的权力之争,是法统之争。嬴政要的是‘法者,天地之规矩’,要让法家凌驾于百家之上,让皇权压过一切道统。我若退了,退到南阳,退到深山,他就会彻底抹去百家的痕迹,让后世只知秦法,不知其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法统之争,退则万劫不复。今日我退一步,明日他就敢焚尽天下百家典籍;今日我逃到南阳,明日他就敢派兵踏平所有仙门道场。我吕不韦可以死,但百家学说不能绝,仙门道统不能灭!”
这番话让公孙衍三人愣住了。他们从未见过吕不韦如此决绝的模样,仿佛那个在朝堂上长袖善舞的相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殉道者。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得烛火剧烈摇晃,将吕不韦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墙上,竟与《山海经》中记载的“刑天”虚影有几分相似——虽失头颅,却以乳为目,以脐为口,依旧挥舞着干戚。
“可……可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阿蛮的声音带着颤抖,“门客跑了大半,灵脉被搜走,连护府大阵都破了,咱们怎么跟嬴政斗?”
吕不韦将《吕氏春秋》残卷紧紧抱在怀里,残卷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仿佛有无数百家先贤的声音在耳边低语。“我们还有嘴,有笔,有藏在暗处的眼睛和耳朵。”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嬴政不是要法统归一吗?我就让天下人看看,他的法统是怎么来的;他不是说祖巫血脉是天命吗?我就让世人知道,那所谓的‘天命’,不过是靠着阴谋诡计得来的权柄!”
他走到书架前,用力推开暗格,里面露出一个布满灰尘的铜盒。打开铜盒,里面放着三枚玉简:一枚刻着“流言策”,记载着如何以奇门遁甲之术散布消息;一枚刻着“惑心咒”,能悄无声息地影响凡人心智;最后一枚刻着“残魂符”,里面封存着三百名吕党死士的残魂,一旦催动,可化作厉鬼传播谣言。
“公孙衍,”吕不韦将“流言策”玉简递给公孙衍,“你立刻带着几名杂家修士,潜入咸阳街头的茶馆、酒肆,把嬴政‘篡改遗诏’‘逼死扶苏’(注:此处为伏笔,对应后续流言)的假消息传出去,记住,要编得有鼻子有眼,让百姓不得不信。”
公孙衍接过玉简,指尖微微颤抖:“相邦,这可是造谣惑众,按秦法是要……”
“秦法?”吕不韦冷笑一声,“等他们查到是我们做的,我早就不在咸阳了。你只需要记住,要用‘说书’‘唱词’的方式传播,越通俗越好,让那些没读过书的农夫修士都能听懂。”
他又将“惑心咒”玉简递给欧冶:“你带着炼器修士去城外的灵脉节点,将咒文刻在石碑上,借助地脉灵气扩散。这咒文不会伤人,只会让人心生疑虑,尤其是那些对秦法本就不满的旧贵族和仙门余孽,让他们先乱起来。”
欧冶握紧玉简,重重点头:“相邦放心,我这就去办,保证连三岁孩童都能听到‘嬴政得位不正’的说法。”
最后,吕不韦拿起“残魂符”玉简,递给阿蛮:“你的蛊术最擅长隐匿,你带着这枚符,去联络那些逃到城外的吕党残余。让他们化作流民,混入咸阳,每当夜幕降临,就催动残魂符,让死士残魂在街头巷尾哭泣,哭诉‘被秦法迫害’‘被祖巫血脉吞噬’,把水彻底搅浑。”
阿蛮接过玉简,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还是咬牙道:“好,我这就去联络他们。只是相邦,您怎么办?”
吕不韦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远处的咸阳宫灯火通明,那里正象征着新的权力中心。“我?”他淡淡道,“我要留在这里,等着嬴政的人来‘抄家’。只有我留在府里,他才会放松警惕,以为我已成瓮中之鳖,你们才能在外面放手施为。”
他顿了顿,补充道:“记住,流言要分层次——先传‘嬴政得位不正’,动摇他的统治根基;再传‘祖巫血脉是妖邪’,否定他的天命之说;最后传‘秦法酷烈,民不聊生’,让百姓怀念我在时的‘宽政’。一步步来,让怀疑的种子在每个人心里生根发芽。”
公孙衍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决绝。他们知道,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赌局,可正如吕不韦所说,法统之争,退则万劫不复。他们对着吕不韦深深一拜,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书房,消失在夜色中。
书房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吕不韦重新坐下,将《吕氏春秋》残卷摊开在案上,用指尖轻轻抚摸着上面的文字。烛光下,他的影子与残卷上的符文重叠在一起,仿佛与百家先贤的灵魂融为了一体。
窗外,天快亮了。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照进书房,照亮了案上的空印盒,也照亮了吕不韦眼中的疯狂与坚定。府外传来了马蹄声,显然是法家锐士开始在府外布控了。可吕不韦却毫不在意,他甚至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开始刻录新的策论,玉简上的第一行字是:“秦法虽严,难禁天下悠悠之口……”
此刻的吕府,早已不复往日的繁华。朱漆大门敞开着,无人看守;灵溪干涸,露出布满裂缝的河床;演武场的兵器散落一地,被露水打湿;只有几只饥饿的野狗在府内游荡,啃食着残留的灵谷。从远处望去,这座曾经象征着权力与荣耀的府邸,就像一头濒死的巨兽,在晨曦中散发着衰败的气息。
但在这衰败之下,一股新的暗流正在悄然涌动。公孙衍带着杂家修士走进了咸阳最大的茶馆,准备开讲“嬴政改诏”的故事;欧冶在城外的灵脉石碑上刻下了第一笔“惑心咒”,石碑周围的野草开始莫名枯萎;阿蛮的身影出现在咸阳城外的流民营地,手中的“残魂符”微微发烫。
吕不韦坐在空荡荡的书房里,听着远处传来的鸡叫声,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知道,门客可以散,府邸可以破,权力可以失,但只要流言的种子种下,只要天下人心中还有对秦法的疑虑,他的“法统之争”就还没有结束。而这场战争的下一个战场,将是咸阳城的街头巷尾,是每一个百姓的心头。
晨曦渐亮,照亮了咸阳城的轮廓。吕府的冷清与远处咸阳宫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谁也不知道,一场由流言引发的风暴,正在这座看似平静的都城上空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