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山林,别有一番景致。积雪尚未完全消融,斑驳地覆盖在林间空地和背阴处,但向阳的坡地上,已经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绿意,那是顶破冻土的嫩草和最早苏醒的野菜。空气清冷而湿润,带着泥土和腐殖质特有的芬芳。
张西龙沿着去年开辟的小路,向着参园的方向行进。路上,他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开春是野兽活动频繁的时期,冬眠醒来的黑熊、饥饿的狼群、出来觅食的野猪,都可能遇到。
他手中的索拨棍不时拨开挡路的枯枝和草丛,脚步轻捷而稳健。耳朵捕捉着林间的每一种声音,眼睛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这是一种融入骨子里的猎人本能。
走了大半天,中午时分,他抵达了参园所在的那片缓坡。经过近一年的生长,当初播下参籽的地方,已经能看到一片片稀疏的、带着三片小叶的参苗,在枯枝落叶间顽强地探出头来,虽然还十分稚嫩,但长势看起来不错。
张西龙仔细检查着参苗,拔掉一些过于茂盛的杂草,又查看了土壤的湿度。他像呵护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照料着这些未来的希望。他知道,这些参苗承载的,不仅仅是经济价值,更是他对未来生活的一种长远规划和耐心守候。
在参园附近巡视了一圈,确认没有大型野兽破坏的痕迹后,张西龙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简单吃了点干粮,喝了点山泉水,休息了片刻。
下午,他继续向更深的山里进发。他的目标,是福海叔提到过的,可能出现过六品叶参王的那片区域——位于老黑山腹地的一处叫做“龙王顶”的山梁附近。那里地势更高,林木更加古老,人迹罕至。
越往深处走,山路越是难行。融化的雪水让地面变得泥泞不堪,有些地方甚至形成了小小的溪流。张西龙不得不经常绕路,或者借助索拨棍和树枝,在湿滑的岩石和倒木上攀爬。
他一边艰难前行,一边用索拨棍仔细地拨拉着道路两旁那些看起来土质肥沃、排水良好、又有大树遮阴的“宝地”。寻找野山参,需要极大的耐心、丰富的经验和一点运气。要看“埯头”(人参幼苗),看“伴生植物”(通常与人参伴生的特定植物),看地形地势。
一路上,他也并非全无收获。在一些合适的坡地上,他发现了不少“二甲子”(二年生参苗)和“灯台子”(三年生以上,开始长出复叶),虽然年份尚浅,价值不大,但说明这片区域确实是适合人参生长的地方。他都小心地用红绳系好,做了标记,等将来年份够了再来采挖。
天色渐晚,林子里光线迅速暗了下来。张西龙选了一处靠近水源、地势较高又相对平坦的空地,支起了简易帐篷,收集干柴,生起了一小堆篝火。火光驱散了寒意和黑暗,也一定程度上威慑了可能靠近的野兽。
他就着篝火,烤热了干粮,煮了一小锅小米粥。山林寂静,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偶尔嚎叫。独自一人身处这茫茫林海,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但更多的,是一种与天地融为一体的自由和宁静。在这里,没有流言蜚语,没有烦心琐事,只有最原始的自然和最真实的自己。
他躺在狍皮睡袋里,望着帐篷顶,心里盘算着明天的路线。龙王顶就在前方,希望能在那里有所发现。即便找不到六品叶,能寻到几株像样的“四品叶”或者“五品叶”,也不枉此行。
夜色深沉,繁星满天。张西龙在篝火的余烬和山林的气息中,缓缓进入了梦乡。他这次避情入山,既是为了摆脱烦恼,也是为了追寻一个更实在、更珍贵的梦想。而这深山之行,注定不会一帆风顺,等待他的,将是更多的未知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