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八的打谷场结着薄冰,太阳一照像撒了层碎盐。
杨靖踩在结霜的稻草上,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嘀咕声,后槽牙轻轻咬了咬——他早料到这阵儿会有的动静。
这杨小滑头又出幺蛾子?王婶子捏着豁口的搪瓷缸,往手心哈热气,副业钱提前发是好,可偏要当众念自家账?
我家那口子去年偷摸卖了半筐鸡蛋,这不一准得露馅?
你当人家是吃素的?李二柱蹲在谷堆旁搓手,上回我家修房借了队里三块砖,刘会计账本上连泥点子都记着。
我看呐,杨靖这是要把各家裤腰带都翻出来晒!
杨靖站在老槐树下,望着人群里攒动的脑袋,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藏在棉袄里的系统面板。
昨晚系统刚提示集体认同度87%,离解锁新功能还差临门一脚。
他瞥了眼场边支着的木桌,王念慈正低头整理红布包裹的账本,蓝布衫袖口沾着线头,发梢被风撩起,倒像株在冰碴里抽芽的柳枝。
都静一静!张大山扯着嗓子吼,烟袋锅子往石磙上一磕,火星子溅到冰面上滋滋响。
他今天特意套了件洗得发白的灰中山装,领口扣得严严实实,杨靖有话要说!
杨靖往前迈了半步,老槐树的影子刚好罩住他肩头。叔伯婶子们,今儿分红提前发,是想让大伙看看——他掏出怀里的账本晃了晃,封皮上平安屯副业收支几个字被阳光照得发亮,咱的账,经得住日头晒,经得住人眼瞅!
人群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王二愣子挤到前排,挠着后脑勺:那...那我得念啥?
我家就靠编筐挣了八十块,能有啥说的?
念你家编筐用了多少柳条,熬了多少夜,队里给的工分咋折算。王念慈捧着一摞红皮本子走过来,发顶的蓝布巾被风吹得飘起来,就像我念服装厂——上个月用了三百尺土布,给巧珍家裁了五件大襟袄,给桂芳家缝了七条棉裤,每尺布的边角料都记在这儿。她翻开最上面的本子,纸页间飘出股淡淡的蓝靛香。
场子里突然静得能听见冰面裂开的细响。
王婶子第一个挪着小脚挤到桌前,布满老茧的手攥着红本子直抖:我...我先来。
我家去年帮队里晒山货,晒了一百二十斤蘑菇,三十斤榛子,队里按八分工算,挣了五十六块三。她念完抬头,眼眶竟红了,我男人走得早,要不是这账明明白白,我哪敢信自家能攒下这些?
掌声像滚地的爆竹,炸开来。
刘会计扶了扶眼镜,抱着算盘挤到前面,算盘珠子被他摸得发亮:我念队里的!
去年副业总收两千三百四十六块,上交三百,留两千零四十六块。
分粮用了八百,做棉鞋用了三百,剩下九百四十六块分给各家——他突然顿住,喉结动了动,我当会计二十年,头回觉得这算盘珠子,比我亲儿子还金贵。
有人抽了抽鼻子,张大山抹了把脸,烟袋锅子在手里转得飞快。
杨靖望着人群里湿润的眼睛,系统面板突然跳了条提示:集体认同度+5%。他压下狂喜,清了清嗓子:还有桩事——他朝场边的草垛招了招手,六对青年从草垛后走出来,姑娘们的红棉袄在雪地里格外扎眼,这六对娃,早该成亲了,就差百八十块置家当。
咱从分红里单拨了婚助金,每对一百块。
可这钱不是白给的。王念慈接过话头,从怀里掏出六本红皮小本子,封皮上家庭联审公约几个字是她用金线绣的,往后小两口的油盐酱醋、针头线脑,都得记在这本子上。
月初拿到队里,和队里的大账对对数。
张大山的烟袋锅掉在地上。
他瞪圆眼睛:杨靖你疯了?
哪有成亲要念账的?
这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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