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半夜，张大山裹着棉袄来敲杨靖家门。
门一开，冷风卷着墨香灌进来，他搓着冻红的耳朵：那老孙头，真没歇着。
杨靖正给王念慈递灯油，灯芯炸了个花。
我家狗剩子说，他白天帮妇女队记棉花账，算盘拨得比刘会计还利索；夜里挨家挨户收口述记录，冻得脚脖子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还蹲在灶房里刻印。张大山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烟卷，方才狗剩子听见他对着残印唠嗑——爹，我把您的印找回来了，您看这刀刻得齐不齐？
他爹当年饿死前那账本子，我记得封皮是蓝布的...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一声。
杨靖扒着窗户往外看，就见张大山的棉鞋正躺在孙有福的灶房门口，鞋帮还沾着草屑——显然是刚被人从门缝里塞进去的。
裁决书出炉那天，打谷场的大喇叭响得比过年还欢。
杨靖站在晒谷架下，手里的裁决书被阳光照得透亮：凡参与过口述审账的百姓，名字都录进《共信名册》！
这不是账本，是咱十七屯的命！
孙有福捧着新刻的印模，手还是抖得厉害。
他蘸了印泥，在名册第一页落下重重一印——残印轮廓外圈的始于坚守四个字，被他刻得深了三分。
然后他拿起钢笔，笔尖在孙...字上顿了老半天，才颤巍巍写下：孙守诚，1959年冬，记账员。
刘会计突然抽了抽鼻子，推眼镜的手直抖：我...我爹当年也饿死在记工分的桌上。
那时候他说账本子比命金贵，我还嫌他迂。
王念慈悄悄把围巾往杨靖脖子里塞了塞。
系统面板适时弹出提示，金色大字晃得人睁不开眼：制度认同完成代际传承，解锁官方协作接口杨靖刚要戳开，就听见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文书裹着件灰布大衣冲进来，手里的文件纸页哗哗响。
杨同志！他把文件往杨靖怀里一塞，又搓着手左右张望，县里拟了个基层财务透明化试点方案，我...我偷着复印的。
您看这第三条！
杨靖快速扫过纸页，在第三款停住：参考平安屯共信模式，试行跨屯联审。他抬头时，赵文书已经退到了打谷场边，压低声音：他们不敢明说学你，只好。
够了。杨靖摸着残印上的刻痕，嘴角慢慢翘起来，他们终于...开始补课了。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
这声音在平安屯可稀罕得紧，连晒谷的大鹅都伸长了脖子。
杨靖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屯口的老柳树下，一辆绿色吉普车碾着残雪停住，三个穿干部服的人下了车，领头的那个正往打谷场这边张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