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映着的小姑娘举起算盘,坏小子抱着头跑的影子还没晃完,晒谷场突然炸开一声喊:“让让!让让!”
正追着光影跑的狗剩被撞得踉跄,木算盘“啪嗒”掉在地上。
人群像被石子砸中的水面,呼啦啦往两边分开——一个裹着灰扑扑破棉袄的男人扑进火圈,膝盖砸在结霜的泥地上,“咚”的一声响得让老槐树的枝桠都颤了颤。
“我叫李老拐,西洼屯的记分员!”他仰起脸,额角沾着草屑,嗓音哑得像砂纸擦铁皮,“我们队长贪了三万工分,粮都发不下去!娃娃们啃树皮啃得满嘴血,我走了六十里路,就为求十七屯的‘共信法’章程!”
全场静得能听见火堆里松枝“噼啪”爆响。
狗剩蹲下身捡算盘,手悬在半空忘了动;王念慈举着玻璃片的手微微发抖,煤油灯的光在她睫毛上跳;刘会计的算盘珠子“哗啦啦”撒了半腿,他慌慌张张去捡,抬头时镜片上全是雾气。
张大山梗着脖子跨前一步,粗声粗气:“西洼屯归三营公社管,咱十七屯管不着!”可话音没落,他又瞥见李老拐裤脚上结的雪泥——那雪泥里还沾着草叶,一看就是连夜踩着没化的积雪赶过来的。
张大山的粗眉毛拧成个疙瘩,伸手摸口袋,摸了半天才想起今早把最后半块玉米饼塞给王奶奶家小孙子了。
王念慈已经蹲下去扶人。
她的手刚碰到李老拐胳膊,就像被烫着似的缩回来——那棉袄底下的骨头硌得慌,手心还全是冻疮,破了的地方结着黑痂。
“婶子去灶房端碗热粥。”她转头喊了声,又解下自己围脖给李老拐搭上,“您慢慢说,别急。”
杨靖没动。
他蹲在仓房檐下,脚尖勾着块碎瓦,看李老拐的喉结上下滚动,看王念慈围脖上的红毛线在火光里一跳一跳。
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提示:“区域求助事件触发,是否接收?”他没点,伸手摸出兜里最后两颗橘子糖,一颗塞给凑过来的狗剩,一颗在指节间转着圈。
“李叔,”他往前迈了半步,影子罩住李老拐,“你们屯,有几个人想查账?”
李老拐猛地抬头,眼眶红得像要滴血:“十七个!都是饿得睡不着的!昨儿夜里二柱家小子抱着我腿哭,说叔你要是不把粮要回来,我就去啃冻土——冻土比树皮软和!”
刘会计“噌”地站起来,算盘珠子在他手里攥得发白:“杨靖,咱不能见死不救啊!”
赵文书不知什么时候挤到杨靖身边,拽着他胳膊往柴垛后走。
柴垛上的雪簌簌往下掉,他压低声音,急得嘴角直抽:“西洼屯那队长是县革委会马主任的表亲!上回我去送文件,亲耳听见马主任说‘西洼是试点’——你这时候伸手,不是往人枪口上撞吗?”
杨靖没急着抽回胳膊。
他盯着赵文书帽檐上结的冰碴,想起三天前赵文书念文件时,“群众实践”四个字念得特别重,尾音都发颤。
“赵哥,”他突然笑了,“要是马主任的表亲是你二舅,饿得啃树皮的是你侄子,你撞不撞?”
赵文书的手松了。
杨靖转身拍了拍手掌,晒谷场的火光“轰”地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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