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他冲刘会计招招手,“把上个月新抄的《共信法图解》拿两本。”又对张大山说:“大山哥,去队部把那套硬皮账本找出来——就是上次邻屯来学的那套。”
张大山梗着脖子:“你要干啥?”
“咱不给章程原件,只派观察员。”杨靖蹲下来,和李老拐平视,“不派我,让刘叔带两个外屯来学的学员去。就说帮西洼屯‘理理账本’——理明白了,是西洼屯自己人的本事;理不明白……”他顿了顿,“那也是西洼屯自己人的账。”
李老拐突然给杨靖磕了个头,额头撞在地上“咚咚”响:“大兄弟,我李老拐给你立生死状——要是查不出个水落石出,我就把这把老骨头垫在西洼屯晒谷场!”
王念慈赶紧去拉他:“可别这么说,咱们讲的是规矩,不是拼命。”她转头对杨靖使眼色,杨靖心领神会,摸出系统刚兑换的新毛巾——本来想留着明儿去换老张家鸡蛋的——递给李老拐:“擦把脸,喝完粥跟刘叔说说你们屯的账册啥样。”
三日后清晨,刘会计带着两个学员出发了。
那两个学员是前儿从东头屯来学的,一个戴眼镜的瘦高个,一个扎着白羊肚手巾的壮实小伙,每人背上都背着硬皮账本,腰里别着粉笔盒。
“记住,”杨靖拍了拍瘦高个的账本,“你们不是青天大老爷,是‘借调会计’。查出问题,让西洼屯自己人站出来喊——得让他们觉得,这算盘珠子是自己拨响的。”
张大山往刘会计兜里塞了半包烟,是他藏在炕头的“宝贝”:“要是挨了打,别硬扛,往回蹽!命比规矩金贵!”
刘会计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大山兄弟,咱十七屯的账能晒在太阳底下,西洼屯的账也能。”他转身跨上驴车,瘦高个和壮实小伙跟着爬上去,车轱辘碾过没化的雪,“吱呀”一声往西边去了。
当夜,杨靖蹲在炕头,系统界面的“区域治理蓝图”闪着蓝光。
地图上十七个红点在东北方向闪烁——是赵文书趁送文件时,在县革委会抄的“问题屯”名单。
他本想点“批量兑换”打印《松江治屯十讲》,手指悬在兑换键上又停住了。
王念慈端着热红薯进来,红薯的甜香混着窗外的雪粒子味:“在想啥?”
“赵哥说,去年有个屯学咱们搞公示墙,结果让上边说成‘标新立异’,墙都让人拆了。”杨靖摸了摸蓝图上最亮的那个红点——是西洼屯,“火种得一颗一颗埋,烧得太猛,风一吹就灭。”他最终只点了“打印三份”,纸页从系统空间“唰”地滑出来,“明儿让学员们带着,见机行事。”
王念慈坐在他身边,把红薯塞给他:“你呀,比算盘珠子还精。”
窗外的北风突然大了,卷着雪粒子“啪啪”拍窗,像无数只急切敲门的手。
杨靖望着窗上结的冰花,恍惚看见刘会计的驴车正碾过没膝的雪,瘦高个的白羊肚手巾被风吹得乱飞,壮实小伙正把账本往怀里捂——也不知西洼屯的晒谷场,有没有能支起公示墙的地方。
他咬了口红薯,甜丝丝的,可心里却像压着块冰。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区域任务进度更新:西洼屯观察中……”
雪粒子还在拍窗。
杨靖把最后半块红薯递给王念慈,听见远处传来狼嚎,混着北风的呜咽,像极了某种即将破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