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消毒水的气味冰冷地钻进鼻腔,与仪器偶尔发出的规律滴答声交织,构成一种令人心慌的背景音。白砚翎靠在检查室对面的墙壁上,环抱双臂,狼尾僵直地垂着,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烧穿。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偶尔经过的医护人员都下意识地绕开。
白羽站在几步之外,身姿依旧挺拔,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指尖微微陷入掌心,留下几道浅浅的白色压痕。他冰蓝色的眼眸望着检查室门上方的“手术中”指示灯,那红光在他瞳孔里跳跃,却映不出丝毫暖意。
墨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一个轻薄的加密数据板。他走到白羽身边,压低声音:“指挥官,初步证据汇总。训练馆三个主要摄像头角度均被部分遮挡,但侧门一个备用安保镜头拍到了清晰画面,角度显示王瀚的攻击轨迹存在至少十五度的人为修正,直接指向要害,非失手所能解释。另外,课前十分钟,周锐与王瀚在器械室角落有过短暂交谈,唇语分析显示关键词包括‘让他长长记性’、‘废了他’。”
白羽接过数据板,目光快速扫过上面定格的画面和解析文字。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周遭的空气似乎又冷了几度。
“军法处特别调查组已经成立,王振业议员的‘关切’被正式记录在案,但督察长表示会‘严格依据证据和条例’。”墨影继续汇报,“王瀚和周锐目前被隔离在军校禁闭室,由我们的人看守。刘子轩作为次要关联人员也被暂时控制。”
“嗯。”白羽应了一声,将数据板递回给墨影,“继续深挖。他们之前的言论、社交记录、任何可能显示预谋或惯犯倾向的证据。联系可能被他们威胁或伤害过的其他学员,提供保护,鼓励作证。”
“明白。”墨影收起数据板,看了一眼检查室的门,“林启他……”
“等结果。”白羽打断了他,声音平静得近乎残忍。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平静之下,潜藏着什么。
那是一种冰冷的、粘稠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惧。不同于面对强敌、陷入绝境时的紧张或决绝,那是一种基于最深切羁绊的、对失去和毁坏的恐惧。他见过太多伤残,太多死亡,他以为自己早已麻木。但当这种可能性降临在林启身上时,那些关于永久性损伤、功能性残缺、未来生育影响的医学术语,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针,扎进他理智最深处,然后蔓延开冰冷的麻痹感。
他害怕。
害怕那个在篝火旁大笑、在训练场上咬牙坚持、在犯错后抱着他哭泣的少年,会因为这一脚,永远被剥夺某些与生俱来的、属于一个完整的人、一个未来可能成为父亲的人的权利。害怕林启眼中那份逐渐燃起的、对军人身份的认同和热情,会被这场源自卑鄙恶意的伤害彻底浇灭,留下无法愈合的心理创伤。更害怕……害怕看到这孩子从此活在阴影里,害怕自己无法保护他到底。
这种恐惧如此陌生,又如此沉重,几乎要让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一丝一毫都不能。他是白羽,是指挥官,是父亲,是这个家的支柱。他必须挺直脊梁,必须冷静判断,必须用最强大的外壳,包裹住内里那片正在冻结的恐慌之海。
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白玉。他的兄弟,被星尘网络掳走、改造,身体和精神都经历了非人的创伤,虽然最终归来,但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那种眼睁睁看着至亲之人被伤害、被扭曲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经历。
可现在……
检查室的门终于开了。
不是医生,而是一位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出来。林启躺在上面,身上盖着薄被,脸色依旧苍白,但比刚才多了些生气。他闭着眼睛,似乎是镇痛药物的作用,陷入了昏睡。额前的碎发被汗浸湿,贴在皮肤上,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
白砚翎立刻直起身,几步跨到床边,俯身仔细查看林启的脸,又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看了一眼他被妥善固定、包裹着敷料的下身,狼耳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近乎哽咽的低吼。
白羽也走了过去。他的目光落在林启沉睡的脸上,少年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依旧微微蹙着,仿佛还在忍受余痛。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片冰封的湖面下,剧烈的波澜被强行镇压。他伸出手,指尖极轻、极快地拂过林启冰凉汗湿的额头,将那缕碎发拨开。
“医生怎么说?”白砚翎问护士,声音沙哑。
“初步影像检查排除了最严重的睾丸扭转坏死,但挫伤和血肿很严重,附睾和输精管有损伤迹象。目前采取保守治疗,加压固定,抗炎镇痛,密切观察。未来功能恢复情况……需要时间,也可能需要后续手术干预。”护士谨慎地回答道,“他现在需要安静休养,先送入观察病房。”
病床被推向观察区。白砚翎和白羽跟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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