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单人间病房,安顿好林启,护士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仪器的轻响和少年平稳却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白砚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住林启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掌心贴着少年冰凉的手背,默默传递着温度。他低着头,银灰色的头发垂落,遮住了脸上的表情,但紧绷的肩膀和微微抖动的狼尾泄露了他内心的风暴。
白羽站在床尾,看着昏睡中的林启,又看了看白砚翎。许久,他才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白砚翎说:
“我害怕。”
简单的三个字,从白羽口中吐出,重若千钧。
白砚翎猛地抬头,琥珀色的眼睛里布满血丝,震惊地看着他。他从未听过白羽用这样的语气,承认这样的情绪。
“我害怕他像白玉一样,被硬生生夺走一部分未来。”白羽的目光没有离开林启,“我害怕我们没能保护好他。我害怕……他醒来后,要怎么面对可能的结果。”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那份平静之下巨大的裂痕,此刻清晰可见。
白砚翎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白羽面前,伸手用力抓住他的肩膀,力量大得让白羽微微晃了一下。“听着,”白砚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狼族不容置疑的守护誓言,“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是我们的儿子。我们会陪着他,治好他,保护他。没有任何人,能再碰他一根手指头。”他的眼神凶狠如受伤的头狼,“至于那些杂碎……”
白羽迎上他的目光,冰蓝色的眼底,恐惧逐渐被另一种更加坚硬、更加冰冷的东西取代。那是一种决心,一种审判的意志。
“他们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了。”白羽一字一句地说,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却更添了一份深渊般的寒意,“法律、军规、程序……我会用他们最‘熟悉’也最‘依赖’的东西,把他们施加给林启的痛苦,百倍、千倍地还回去。合法地,彻底地,不留一丝余地。”
他轻轻挣开白砚翎的手,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城市的灯火在远处闪烁,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黑暗。
“墨影的证据链,加上军法处特别调查组的权限,足以启动最高规格的军事纪律审查。”白羽的声音如同在制定作战计划,“王瀚的行为,可以定性为‘战时状态下对同袍的蓄意严重伤害’——别忘了,军校条例参照战时管理。这个定性,足以让他上军事法庭,最高刑期二十年,并永久剥夺军籍及一切相关权益。他的‘议员父亲’也保不住他,反而可能因为试图干涉军法而自身难保。”
“周锐、刘子轩,作为同谋和长期欺凌参与者,将面临开除军籍、记入永久档案、并可能承担连带民事甚至刑事责任的后果。他们的家庭背景,会成为调查其是否存在滥用影响力、腐蚀军校环境嫌疑的切入点。”
他转过身,看着病床上沉睡的林启,冰蓝色的眼眸里最后一丝属于父亲的柔软也被收起,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裁决者光芒。
“我要让这件事,成为军校历史上最严厉的惩戒案例。要让所有人看到,触碰底线的代价是什么。要让那些自以为有恃无恐的人明白,有些保护,他们惹不起;有些规则,他们玩不转。”
白砚翎看着这样的白羽,知道他已从恐惧的泥沼中挣脱,化身为最锋利无情的剑。这让他稍微安心,但心底的怒火与痛楚并未减少。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白砚翎问。
“等林启的伤情最终评估报告出来。”白羽走向门口,“明天上午,我会亲自向军校最高委员会和军法处联合听证会提交全部证据及处理建议。在这之前,”他停下脚步,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你守着他。我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
他推门离开,身影融入走廊的阴影,脚步声坚定而冰冷,如同敲响丧钟的前奏。
病房内重归寂静,只有仪器规律的鸣响,和少年不安稳的睡梦中偶尔发出的轻微呓语。
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而某些人的命运,已在冰冷而精确的计算中,悄然划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