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犯了错的下属,或者,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闯入者。
“白羽……”白砚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破碎,“我……汤是我……我知道我没资格……我只是……想看看你好不好……我……”
“我看到了。”白羽开口,打断了他语无伦次的解释,声音依旧平稳,“汤洒了。林启差点摔倒。”
他的语气陈述事实,不带任何指责,却比任何指责都更让白砚翎无地自容。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你只是控制不住。”白羽接过了他的话,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厌倦的波纹,“就像以前,控制不住你的‘毫无察觉’,控制不住你的‘老同学情谊’,控制不住……最终的结果。”
每一个词,都像冰锥,精准地刺入白砚翎最痛的伤口。他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白羽,求你了……听我解释……那天晚上我真的……”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白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终极判决般的重量,“重要的是结果。结果是,我们离婚了。结果是,你差点弄伤林启。结果是,”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白砚翎痛苦扭曲的脸上,“你现在站在这里,除了带来混乱和伤害,没有任何意义。”
“不……不是的……我爱你……我一直……”白砚翎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上前一步,想靠近病床。
“爱?”白羽重复了这个字,嘴角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种近乎悲凉的讥诮,“你的‘爱’,太沉重了。我承受不起。”
他移开目光,不再看白砚翎崩溃的脸,望向窗外明净却冰冷的天空。
“白砚翎舰长,”他用上了最正式的、也是最后的一次称呼,“从法律上,从情感上,从任何意义上,我们都已经结束了。请尊重这个事实,也尊重我现在的平静——如果你对我还有最后一丝所谓的‘感情’的话。”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白砚翎,眼神平静无波,下达了最后的指令:“离开这里。不要再出现在我,或者林启面前。这是我对你,最后一个要求。”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虚弱,但那里面蕴含的决绝和冰冷的意志,却如同不可逾越的天堑。
白砚翎彻底僵住了。所有的哀求,所有的解释,所有的痛苦,都在白羽这片深不见底的、漠然的平静面前,被冻结、粉碎、化为虚无。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滚落,砸在医院光洁的地板上,混入那滩早已冷却的汤汁里。
他深深地、近乎贪婪地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那个消瘦苍白、却比任何时刻都更加遥不可及的身影,然后,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病房,踉跄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
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白羽依旧靠在床上,望着窗外,冰蓝色的眼眸映着天空的浮云,一片空寂。只有胸口微微起伏的弧度,和垂在身侧、几不可察蜷缩了一下的手指,泄露了一丝并不平静的余波。
门外,猎犬和林启,还有不知何时也赶到的白玉和墨影,都沉默地听着里面的动静。当白砚翎仓皇逃离后,猎犬才啐了一口,低声道:“早干嘛去了。”
白玉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清扫工具,默默开始清理地上的狼藉。他动作轻缓,没有看白羽,也没有说话。
林启走到床边,冰蓝色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水光,他轻轻握住白羽放在被子外的手,那只手冰凉。
白羽缓缓转过头,看着林启,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厚厚的冰层似乎融化了一线极细微的裂缝,流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疲惫的柔和。
他反手,轻轻握了握林启的手。
无声的裁决已经落下。
旧的篇章,彻底翻过。
而新的、带着伤痕的平静,正在这片冰冷的寂静中,缓缓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