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烟雾弥漫。
那股辛辣的,被凌战戒了十年的味道,像一条毒蛇,钻进他的肺里,疯狂撕咬。
他咳得撕心裂肺,咳得浑浊的老泪,顺着脸上的沟壑,滚滚而下。
他不在乎。
只有这种,近乎自残的疼痛,才能让他,稍微确认,自己还活着。
还活在,这个,他熟悉,却又,变得无比陌生的,人间。
他看了一眼窗外。
院子里,那个赤着上身的孙子,已经走回了灯火通明的餐厅。
而地上,那三摊,代表着“上界”的焦炭,正在,被夜风,一点点吹散,归于虚无。
一切,像一场,荒诞的,血腥的梦。
但,那股,钻进骨髓的,冰冷的恐惧,却无比真实。
凌战,掐灭了烟头。
他拿起,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颤抖着,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司令!”
王虎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军人特有的,警觉。
“阿虎……”
凌战,开口,声音,却像,被砂纸,反复打磨过,干涩,嘶哑。
“带上,工具,来主院一趟。”
“工具?”
电话那头的王虎,愣了一下。
“是,出了什么事吗?”
“来了,就知道了。”
凌战,没有过多解释,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靠在,冰冷的红木椅背上,闭上了眼,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这一辈子,见过,太多的,死亡。
炮火,刺刀,阴谋,背叛。
但他从未想过,死亡,可以,是这个样子的。
如此,轻描淡写。
如此,干净利落。
像,踩灭一个烟头,掸掉一粒灰尘。
那不是,杀人。
那是,神,在清理,爬上他餐桌的,虫子。
……
十分钟后。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停在了凌家大院门口。
王虎,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沉重的,军用工具箱。
他一踏进院子,脚步,就顿住了。
空气中,有一股,古怪的味道。
像,无数电线,短路后,烧焦的,塑料味。
又混杂着,一种,让他,汗毛倒竖的,淡淡的,腐肉腥气。
他看向院子中央。
那里的青石板上,有三块,不规则的,深黑色的,烙印。
仿佛,被,某种,无法想象的高温,瞬间,融化过。
他的目光,转向,站在书房门口的,凌战。
只一眼,王虎的心,就猛地,沉了下去。
老司令的背,更驼了。
他那双,曾,睥睨千军的眼睛,此刻,写满了,一种,王虎,从未见过的,茫然与,疲惫。
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
“司令,这……”
“别问。”
凌战,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他指了指,那三块,黑色的烙印。
“把那里,弄干净。”
“一点痕迹,都不要留下。”
王虎,看着那三块,诡异的烙印,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但他,什么也没问。
他只是,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是!”
他打开工具箱,拿出,高压水枪,和,特制的,化学清洁剂。
就在这时。
餐厅的门,开了。
凌霄,赤着上身,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扫过王虎,和,他手里的工具。
眉头,微微一皱。
“太慢。”
“也太吵。”
他走到王虎面前,伸出手,从他,那比常人大腿还粗的胳膊上,轻轻,拂过。
王虎,只感觉,一股,冰凉的气流,从自己手臂上,流过。
然后,他便,看到,自己手臂上,那浓密的汗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上了一层,白霜。
“你……”
王虎,大惊失色,就要后退。
“别动。”
凌霄的声音,很淡。
他屈指一弹。
一缕,带着,森森寒气的,白色粉末,从他指尖,飞出。
均匀地,洒在了,那三块,黑色的烙印上。
滋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起。
那三块,仿佛,已经,与青石板,融为一体的,黑色烙印,在,接触到白色粉末的瞬间,就像,被泼了浓硫酸的,黑雪。
剧烈,翻滚,冒泡。
最后,化作,一缕缕,青烟,彻底,消散。
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仿佛,那三个,“上界来客”,从未,存在过。
王虎,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手里的高压水枪,“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
魔术?
还是,神仙手段?
凌霄,没有理会他的震惊。
他转过身,走向厨房的方向,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
“把你的口水,擦一擦。”
“然后,去给我,准备宵夜。”
“我,要,一锅,十年以上的,老山参,炖乌鸡。”
“记住,要,活鸡,现宰。”
“参须,要,完整的。”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再加,三钱,新鲜的,鹤顶红。”
“两味,相冲,正好,可以,中和一下,刚才那几个垃圾,留下的,尸毒。”
“什么?!”
这一次,惊呼出声的,是,凌战!
鹤顶红!
那不是,剧毒吗?!
“霄儿!你疯了?!”
凌战,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凌霄的胳膊,那张,苍老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凌霄,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那眼神,像在看一个,大惊小怪的,乡下土财主。
“砒霜,在我手里,是,救命的良药。”
“人参,在庸医手里,是,催命的毒药。”
“老头子,这个道理,很难懂吗?”
他轻轻,挣开凌战的手。
“这具身体,太弱了。”
“不吃点,虎狼之药,怎么,给你的茅草屋,筑墙?”
他的目光,扫过,已经,彻底傻掉的王虎。
“听不懂吗?”
“去,办。”
“是……是!”
王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