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选择。顾倾城率先利落地爬了进去,然后在里面接应。我将苏雨薇递给她,然后是小林,接着是黑岩,最后我和健次也咬牙钻进了这个钢铁囚笼。
里面空间狭小黑暗,脚下是滑腻的残留物,空气污浊得让人窒息。我们几个人挤在一起,几乎无法动弹。唯一的亮光来自头顶那个小小的入口,随着阿熏“哐当”一声将盖子盖上,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了,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令人绝望的腐臭中。
垃圾车轰鸣着启动,颠簸着驶离清运站。我们在黑暗中随着车厢的摇晃而晃动,像被命运随意抛掷的货物。没有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车轮碾过路面的沉闷噪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半小时,也许更久,车辆开始频繁地转弯、减速,周围的声音也变得嘈杂起来,人声、自行车铃铛声、小贩的叫卖声隐约可闻。山谷区快到了。
终于,车辆猛地一顿,停了下来。紧接着,罐壁被重重敲了三下。
到地方了。
盖子被从外面打开,昏暗的光线和相对“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阿熏司机那张油腻的脸出现在入口:“到了,赶紧下去。别让人看见。”
我们一个接一个,狼狈不堪地从垃圾罐里爬出来,落在一条狭窄、潮湿、堆满杂物的小巷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味道:廉价油炸食物的腻味、晾晒不干的衣物霉味、公共厕所的氨气味、还有……一种无望的、沉沦的气息。
这里就是山谷区。东京阳光照不到的褶皱深处。
巷子两旁是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木制或铁皮棚屋,电线像蜘蛛网一样胡乱拉扯着。几个穿着破旧、眼神麻木的男人蹲在墙角,默默地抽着烟,看到我们这群突然出现的生面孔,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又漠不关心地低下头去。更远处,有老人在门口生炉子,烟雾缭绕。
这里的时间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带着一种被主流社会抛弃后的死寂和麻木。
“跟我来。”健次低声说,熟门熟路地带着我们钻进更深的巷弄。这里的道路如同迷宫,头顶是违规搭建的“天空步道”,晾晒的衣物滴着水,脚下是湿滑的石板路和随处可见的垃圾。
最终,他在一栋三层高的、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木造小楼前停下。楼外墙皮剥落,露出黑色的霉斑。健次指了指楼顶:“上面有个阁楼,以前是堆放杂物的,应该没人住。从后面的防火梯可以上去。”
防火梯锈迹斑斑,踩上去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我们小心翼翼地爬上楼顶,果然看到一个低矮的阁楼,门没锁,推开时扬起一片灰尘。
阁楼很小,只有十平米左右,屋顶低矮,需要弯腰才能站立。里面堆着一些破旧的榻榻米和废弃家具,布满蜘蛛网,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窗户,透进微弱的光线。但这里相对隐蔽,视野开阔,能观察到楼下小巷的情况。
“暂时……就这里吧。”我放下苏雨薇,让她靠在相对干净的墙角,长长舒了口气。虽然破败,但总算有个能遮风挡雨、暂时藏身的地方了。
顾倾城迅速检查了阁楼的环境,确认只有一个入口,窗户太小无法通行。“我守下面路口。”她说着,便拿起枪,像一只灵巧的猫,无声无息地顺着防火梯滑了下去,消失在巷子的阴影里。有她把风,我们才能稍微安心。
小林和健次开始简单收拾这个临时的“家”。黑岩靠墙坐下,继续闭目调息。
我走到那个小窗户边,看向外面。密密麻麻的低矮棚户区屋顶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像一片灰色的海洋。远处,新宿的高楼大厦在阴沉的天空下若隐若现,如同另一个世界。
这里是被遗忘的角落,是繁华东京的阴影之地。我们这群无处可去的人,躲进了这片阴影里,像老鼠一样,舔舐伤口,积蓄力量,等待着未知的明天。
山谷区的弃民……我们现在,也是其中一员了。
而我知道,这片看似与世隔绝的“安全区”,恐怕也并非净土。八岐商会、“猎犬”、还有那些隐藏在幕后的势力,它们的触角,迟早会伸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