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雪女。
但眼前的雪女,和我记忆中那个总是冰冷、优雅、掌控一切的“幽玄组”二把手截然不同。
她那一尘不染的纯白和服,此刻下摆和左边衣袖几乎被暗红发黑的血迹浸透,那些血迹有些已经冻结成冰,有些还在缓缓渗出,在白色的布料上晕开刺目的红。
她赤着足,小巧苍白的脚踝和小腿上溅满了泥点、血污和融化的雪水。她那张精致如人偶的脸庞苍白得吓人,唯独颧骨处有两团不正常的、病态的潮红,嘴唇却毫无血色,紧紧抿成一条线。
她左手死死地按着自己右侧肋下,指缝间不断有新鲜的血渗出,将按在那里的手指和衣袖染红。她的呼吸极其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一种拉风箱般的、令人心悸的嘶哑杂音,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肺腑也受了重创。
最让人心惊的是她的眼神。那双总是如同万古寒冰、平静无波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冰冷的火焰深处,是无法掩饰的虚弱和……一丝罕见的惊悸。
她的出现,让本就凝重的空气瞬间冻结。顾倾城几乎在门被撞开的瞬间就动了,她像一道影子般从门侧的阴影滑到另一侧,身体微微低伏,手中那柄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已经抬起,枪口稳稳指向门口,眼神锐利如鹰,瞬间完成了对门外可能威胁的评估和自身射击角度的调整。
小林和健次吓得“啊”一声缩到墙角,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连重伤虚弱靠墙坐着的黑岩,也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凶悍的眼眸死死盯住雪女,身体肌肉下意识绷紧,进入了临战状态,尽管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只有我,在最初的惊愕和本能警惕之后,看着雪女这副重伤狼狈、独自一人闯来的模样,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反而稍微松了一丝。
不是大群追兵杀到门口,是雪女。而且看她这样子,分明是经历了一场恶战,逃到这里来的。一个受了重伤、有求于人的“债主”,总比一群全副武装、杀红眼的“猎犬”要好应付。至少,有谈判的余地。
雪女背靠着门,微微喘息了几下,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迅速扫过阁楼内的一片狼藉——地上奄奄一息的寸头男和他两个吓傻的手下,严阵以待的顾倾城,惊恐的旁人,以及……正在救治寸头男、手里还捏着带血探针的我。
她的目光在我手上的探针和寸头男身上的针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随即,那目光如同冰锥般钉在我脸上。
“你,”她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粗糙的冰碴相互摩擦,每个字都带着重伤下的气音和毫不掩饰的冰冷怒意,“毁了我经营三年、耗费无数心血的安全屋,现在,又把八岐商会那群最疯、最麻烦的‘猎犬’引到了我的地盘上……”
她说到这里,似乎牵动了肋下的伤口,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抵着门的后背更用力了些,按住伤口的手指也收紧了,指节泛白。但她的声音却更加冰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质问:“这笔账,沈医生,你说,该怎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