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个油纸包,打开时飘出股甜香——是用红裸石粉末腌的山楂干,裹着层糖霜,在光里闪着白。“太奶奶说这是‘落日饯’,雪前吃了,冬天就不会冻耳朵。”她往小石头嘴里塞了块,酸里裹着暖,顺着喉咙往下淌,像吞了口融化的落日,“你看这糖霜上的红点子,是特意撒的红裸石粉末,我爷说这样才算‘饯行’,跟落日好好道个别。”
傍晚时,风里掺了点雪籽,打在窗上沙沙响。顾念苏把缝好的棉垫铺在玻璃罩下,红裸石戒指躺在落日形状的绣纹里,红光透过棉布漫出来,把桌面染成了暖红。小石头忽然指着窗外喊:“红绳在发光!”三人跑到门口,见老槐树上的红绳被雪籽打湿,在暮色里泛着暗亮,像串浸在水里的红玛瑙,而绳结处的冰壳里,竟裹着片晒干的红裸石花瓣,被风一吹,冰壳碰撞着发出细碎的响,像石头在跟雪打招呼。
“太奶奶说过,红裸石会等雪。”女孩仰着头看,睫毛上沾着雪籽,“当年苏晚奶奶把红绳系在树上,说等雪落满绳结,就把戒指挂上去,让落日的暖、雪的凉、石头的红缠在一起,才算圆满。”小陈的孙子搬来梯子,想把花瓣从冰壳里取出来,却被顾念苏拦住:“让它留着吧,是石头自己选的伴。”
天黑时,雪下得密了,老槐树的枝桠很快积了层白,唯有红绳的地方露着点红,像雪地里开了串小红花。顾念苏把铜手炉塞进小石头怀里,又给女孩和小陈的孙子各分了个暖水袋,袋口的红绳都是新编的,缠着点红裸石粉末,摸上去暖乎乎的。“外公说雪夜的红裸石最念旧。”小石头抱着手炉,指腹蹭过炉身上的缠枝莲纹,“会想起春天的花、夏天的蝉、秋天的山楂,还有每个吻过它的落日。”
顾念苏翻开外公的笔记,最后一页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行铅笔字,该是苏晚晚年添的,笔迹颤巍巍的:“雪落时,红裸石的缺口会盛雪,等开春化成水,就把落日的吻还给泥土。”她忽然懂了,红裸石从不是冰冷的石头,是岁月捏的暖团,把每个季节的故事都裹在里面——融雪时的水痕是它的泪,春日的枝芽是它的发,夏夜的星光是它的眼,秋阳的山楂是它的甜,而冬雪前的余温,是它把落日的吻,小心翼翼揣在怀里,等雪来的时候,再慢慢摊开,告诉整个冬天:有些温暖,从不会缺席,就像落日总会吻过红裸石,在每个等待的时光里,留下永不褪色的印记。
夜渐深时,雪停了。月光透过雪层照下来,把老槐树的影子投在地上,红绳的影子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红痕,像条通往春天的路。顾念苏望着玻璃罩里的戒指,红光在雪夜里格外亮,缺口处的棉垫上,竟洇出个小小的红圈——像落日吻过的印,被石头小心地拓在布上,要带着这暖,熬过整个寒冬,等明年春分,再还给发芽的老槐树,还给摇着红绳的风,还给每个盼着落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