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的热风卷着井水温意灌进古董店，顾念苏将红裸石瓮沉进后院古井。瓮口没入水面的刹那，井水突然沸腾般冒泡，涟漪里浮起细碎红粉——这是曾外婆的“藏凉瓮”，她说小暑暑气最烈时，石瓮会把燥热里的清欢锁成冰，此刻井台红裸草叶尖的露珠，正凝着极小的“凉”字，像谁偷偷写的冰文。
“妈妈！红裸石结冰啦！”小石头抱着豁口陶碗冲进来，碗底沉着三粒碎红裸石，是帮张奶奶汲水时捞的。他把碗往石瓮旁一放，井水突然“嘶嘶”冒白汽，水汽在桌面凝成水纹，碎粒顺着凉意游弋，爬过的木面沁出细水珠，珠串垂落如发光帘幕，映得屋里飘着层薄凉。
穿校服的女孩拎着太奶奶的竹篮进门，篮里粗麻布裹着红裸石水瓢，瓢沿磕碰处缠着蓝布条，布条里的红粉被水汽泡胀，显出“暑”字轮廓。“太奶奶说，这是曾外公盛凉汤的瓢！”她将水瓢搭在石瓮口，石瓮猛地晃了晃，溢出的凉水在半空凝成半幅画：小暑正午，曾外婆把薄荷铺在井台，水瓢舀起的凉意漫过发烫青石板，在地上画出片游动的凉影，像条藏在暑气里的凉绸，正慢悠悠往老井台钻。
两人盯着画里的凉影出神，院角红裸石井绳“啪”地断开，绳头碎粒掉进凉影。倒影中，红裸滩老井台骤然浮现——青石板上卧着七只红裸石瓮，竹编瓮盖渗出的凉气混着薄荷香，漫过晒烫的石板，在地上铺出层凉雾，轻轻拍打着石案边沿，像团会呼吸的沁凉云絮。
小陈的孙子推着独轮车撞进门，车斗木桶装着红裸石冰凿，凿刃缺口嵌着白霜，新凿痕旁刻着“小暑”。“太爷爷在老祠堂冰窖找的！”他把冰凿靠在石瓮旁，凿里碎粒突然蹦进陶碗井水，每蹦一次，水面白汽厚一分。白汽最浓时，红裸草茎“啪”地绷直，叶尖露珠全被甩成雾，落在石瓮上凝成薄冰，冰面映出无数小“凉”字，像谁用冰笔写的诗。
正午日头晒得蝉鸣发黏，石瓮的凉意顺着井绳往上爬，井壁青苔泛出白光。顾念苏跟着凉意摸到老井台，七个石瓮盖全被掀开，瓮里泡着新摘薄荷，薄荷叶嵌着红裸石碎粒，捞起一闻，清冽井水味混着薄荷香炸开，像含了颗凉糖丸在鼻尖。
老井台石案摆着半旧凉食谱，纸页被水汽泡皱，红裸石粉记着：“民国二十一年，薄荷凉汤三瓮，藏凉五斤”“民国二十三年，酸梅凉糕两屉，多藏清欢三升”。末页画着小红裸石瓮，瓮口飘着薄荷叶，叶上写“小暑藏凉，清欢自生”，墨迹旁沾着片干薄荷，还带着当年的沁凉。
“石瓮在囤清欢呢！”女孩指着食谱，曾外婆的声音从井水温意里钻出来，比薄荷还沁心：“老头子，每碗凉汤都让石瓮冰过，多一分凉，心里就多一分静。”话音落，井台风卷起水汽，红裸石碎粒聚成小石瓮，瓮里薄荷堆得冒尖，瓮盖悬在半空，像在等谁添最后一勺冰。
顾念苏翻凉食谱，夹页红裸石书签突然发凉，背面刻着：“小暑石瓮藏的不是凉水，是怕你热得发躁，留三分凉等我回来。”她把书签贴在石瓮竹盖上，竹盖“咔嗒”落定，瓮口白汽里，浮出曾外公往瓮里丢碎冰的影子——每年小暑，他总埋把红裸石碎粒，让凉汤锁着家的清冽，不管天多热，喝一口就像踩在井台边，被凉雾轻轻拥住。
“石瓮在认凉呀！”小陈的孙子把冰凿白霜刮进石瓮，薄荷“哗啦”塌下一角，露出刻“欢”字的碎粒。小石头抓把薄荷撒进瓮，叶片落在碎粒上结出薄冰，把石粒冻成串，“太爷爷说，小暑石瓮最贴心，心里积多少燥热，它就藏多少清欢，像把夏天的火，慢慢揉成凉糖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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