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的孙子抱着捆干稻草过来,稻草晒得金黄,带着阳光的暖香。“太爷爷说傍晚得给藤根盖点草,夜里起露,别冻着新根。”他把稻草松松铺在土面上,刚好盖住填新土的地方,草叶垂到盆沿,像给陶盆镶了圈金边。
顾念苏又翻开《醒红记》,立秋这页的空白处,曾外婆用铅笔描过三枚芽的形状,旁边注着行小字:“芽要藏,根要养,秋理藤,冬藏力。”她指尖抚过字迹,忽然发现盆边的旧藤断茬处,竟冒出个针尖大的白根,正怯生生地往新土里钻,像怕被人发现似的。
暮色漫进梅苑时,竹架上的残叶被风吹落,露出光秃秃的横杆,去年缠过红绳的地方,还留着浅浅的勒痕。爷爷把捆好的旧藤搬到屋檐下,和往年的藤捆堆在一起,高低错落像座小小的塔。“这些藤记着年头呢,”他拍了拍最上面的藤捆,“哪年雨水多,哪年光照足,看藤上的红纹就知道。”
小石头不知从哪找来个玻璃罐,正把剥下来的藤膜往里装,膜片在罐里叠着,像层薄薄的红雾。“念苏姐姐你看,这膜能透光呢。”他举着罐子对着夕阳,红光透过膜片洒在地上,映出细碎的光斑,像谁把春天的影子藏在了里面。
顾念苏坐在石凳上,看着陶盆里的新藤。三个嫩芽规规矩矩地立着,浅红的绒面沾了点新土,像刚睡醒的孩子。她忽然想起春分那天,新藤的卷圈缠着红绳往上攀的模样,那时的藤尖多急啊,恨不得一夜就爬满竹架。可现在的嫩芽,安安静静地待在土里,像在积蓄着什么。
夜风渐凉,带着草木的清气。顾念苏起身往陶盆边撒了把碎木屑,木屑混着稻草的清香,在空气里漫开。她摸了摸腕上的红裸仁手链,手链的温润和新藤的绒面,竟有种相似的暖意。“等冬天来了,就给你们盖层厚棉絮。”她对着嫩芽轻声说,像是在跟来年的春天约定。
回到屋里时,顾念苏又翻开账本,在“待冬藏”三个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芽。笔尖落下时,仿佛听见陶盆里传来细微的声响,是新根在土里悄悄生长的声音,像在为来年的抽蔓,埋下第一缕期待。同时,她用指甲在“待冬藏”的“藏”字最后一笔,划出极浅的刻痕——这是沈惊鸾教的密记,意味着“藤中藏有反贼布防图线索,需冬藏时提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