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又漫双痕台时，红枫的枝桠已褪去最后一片枯叶，赤裸地伸展在天际，那些被落日吻了数十年的红痕，如老树根般盘桓在树干上，在晨雾中泛着温润的光。山道上的落叶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沙沙”作响，像是时光在低声吟唱。
苏念的步伐比往年慢了些，米白色的羊绒衫外罩着驼色大衣，发丝间已染了几缕霜白，却依旧习惯性地捧着一个温热的陶碗，里面是刚煮好的桂花栗仁粥，甜香漫在清冷的晨风中。阿远走在她身侧，深咖色的羊毛外套衬得他身形依旧挺拔，只是眼角的纹路深了些，手里提着的竹篮里，除了红叶、荷花笺，还多了两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孩子们爱吃的糖霜栗仁。
“今年的红痕，又深了些。”苏念停下脚步，指尖抚过枫树干上的纹路，那里的红像是浸了陈酿，愈发醇厚。阿远放下竹篮，掏出棉布轻轻擦拭红痕上的浮尘，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时光的印记：“它在等我们，也在等孩子们。”
话音刚落，山道尽头就传来了清脆的笑声。扎着羊角辫的念夕跑在最前面，枣红色的毛衣在晨光中格外鲜亮，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是她亲手做的红叶书签，书签上用彩线绣着小小的红枫；虎头虎脑的承远跟在后面，黑色的羽绒服拉链拉得高高的，怀里抱着一个崭新的时光盒，盒盖上画着一家四口在枫树下的模样，红痕贯穿其间，落日的光晕染了整个画面。
“爸爸妈妈，我们来啦！”念夕扑到苏念身边，仰着小脸，鼻尖沾了点晨霜，“我把书签做好了，上面的红枫，我照着照片画了好多遍呢！”承远也凑过来，把时光盒举得高高的：“我这个盒子，是爷爷帮我做的，上面有我们所有人！”
苏念笑着帮女儿擦掉鼻尖的霜，阿远则揉了揉儿子的头，目光望向山道深处。怀表爷爷被妞妞和弟弟搀扶着走来，他穿件深蓝色的厚毛衣，外面套着黑色棉袄，手里的布包依旧鼓鼓囊囊，只是步伐慢了许多，拐杖敲在石板路上，“笃笃”的声响像是在和红枫打招呼；妞妞已褪去少女的青涩，成了温婉的妇人，身边跟着她的丈夫和一个可爱的小女儿，手里提着装满栗仁的篮子；弟弟也长成了沉稳的青年，抱着一个更大的时光盒，里面装着这些年他和妞妞收集的纪念物；沈知扛着相机，头发已染了霜白，镜头依旧对准红枫和红痕，按下快门的瞬间，晨雾恰好散去，阳光穿过枝桠，在红痕上投下交错的光影。
“人齐了，今年的约定，该兑现了。”怀表爷爷被扶到石桌旁坐下，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本更厚的枫叶标本，每一片都压得平整，标注着年份，“这是我收藏的第三十个年头的枫叶，今天，把它交给红痕。”
众人围坐在枫树下，石桌上很快摆满了东西：念夕的红叶书签、承远的时光盒、怀表爷爷的枫叶标本、沈知刚洗出的照片，还有妞妞带来的新收的桂花。阿远从竹篮里拿出今年的时光盒，盒盖上雕刻的红枫枝干更显苍劲，红痕被细细描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我先来！”念夕抢先打开木盒，拿出那枚红叶书签，书签上的彩线在光下闪着亮，“这颗珍珠是爸爸帮我找的，像落日的光，系在红叶上，就像落日一直吻着红痕，永远不分开。”她小心翼翼地把书签放进时光盒，眼神满是郑重。
承远也不甘示弱，从自己的盒子里拿出一张画，画的是红枫、红痕和落日，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承远和红枫的约定”：“我画的落日，比照片上的还要红！我要把它藏起来，让时光记得我。”
妞妞笑着拿出一枚小小的银质枫叶吊坠，放进时光盒：“这是我女儿的满月礼，今天带过来，让她也成为约定的一部分。”弟弟则拿出一张光盘，里面是这些年他拍摄的双痕台四季风光：“以后我们就算不在，也能看到红枫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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