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不敢轻举妄动，她能感觉到，此刻的平衡极其脆弱。鸣瞳似乎正在以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用他们血脉中可能存在的、与绿洲相连的古老印记，在帮助妹妹对抗体内失控的污染，并抵抗地下意识的呼唤。
但鸣瞳自己，也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惨白，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那几声呼唤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
指挥中枢，绝望决策。
主指挥所内，情况已经恶劣到极点。结构应力监测屏幕上，代表着不同区域承重结构和地质稳定性的曲线，如同悬崖坠石般疯狂下跌，多处亮起了触目惊心的红色警告。更可怕的是，与地下b7区相邻的几个传感器传来的能量读数，正在呈指数级飙升！
“震荡弹……它们把下面的东西……彻底惊醒了！”陈工留在指挥所的助手，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声音带着哭腔。
石镇岳如同暴怒的雄狮，却又充满了无力感。他看着监控屏幕上，b2区红雾虽然被干扰暂缓，但更深层的能量反应却如同苏醒的火山；看着居住区因剧烈震动和恐慌引发的混乱（翼正带人极力弹压）；看着外部监测显示“血牙旅”的车队正在重新集结，似乎准备趁乱发动总攻……
“队长！西侧c3支撑柱出现裂痕！预测十分钟内可能断裂！那里下面是老旧的排水涵洞，直通下层！”一名守卫冲进来报告。
“队长！居住区有部分民众试图冲击通往地面的应急出口！他们想逃出去！”又一名守卫冲进来。
“队长！‘血牙旅’的车队开始向主闸门方向移动！他们带了破障器！”
坏消息如同雪崩般涌来。石镇岳闭上眼睛，脸上的疤痕在跳动。他知道，已经到了必须做出最残酷抉择的时刻。是拼死一搏，赌上所有人可能立刻死亡的风险，尝试某种极端手段？还是……放弃这个经营多年的家园，在内外夹击下，带着尽可能多的人，进行一次希望渺茫的突围？
无论哪个选择，都意味着巨大的牺牲。
“石队长！”雁北归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夹杂着高频脉冲的嗡鸣和管道震荡的噪音，“黄茂的干扰暂时起效！但下面意识的反扑很强烈！装置撑不了多久！我们需要更强大的能量源，或者……更根本的方法，切断它与上层的联系！”
更强大的能量源？石镇岳猛地睁开眼睛，看向结构图上，那个位于隘口中部、被多重保护起来的区域——主能源核心室。那里有一台旧时代遗留的、为整个防核掩体提供应急电力的小型核聚变反应堆！虽然输出功率经过限制和衰减，但依然蕴含着恐怖的能量。如果能将它的能量，哪怕只是一小部分，导向黄茂的装置，或者直接用于轰击地下泄露的源头……
但那是玩火自焚！一旦控制不当，或者反应堆本身在震动中受损，引发的将是毁灭整个山谷的核泄漏甚至爆炸！
“还有一个方法。”石镇岳声音沙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看向雁北归传来的通讯光点，“你队伍里那个年轻人，他能‘连接’异常，能引导能量，对吧？如果……让他作为‘桥梁’，将反应堆的能量，与你们从‘绿洲’获得的那种‘净化’之力结合，直接‘对话’甚至‘攻击’下面的意识核心呢？”
这个提议疯狂而危险！让刘乐黎作为能量和意识的双重通道，去直接面对那恐怖的地底聚合体？这无异于将他的灵魂投入熔炉！
通讯器那头，雁北归沉默了。她能想象这其中的风险。
“我们没有时间了，雁北归。”石镇岳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要么，我们所有人一起赌一把，要么，我现在就下令启动预设的自毁程序，炸塌主要通道，将这里彻底埋葬，至少能阻止下面的东西完全爬出来，也能让‘血牙旅’什么都得不到！但那样，你们，还有我这两千多号人，都得死在这里。”
绝境中的最后通牒。
雁北归看向身边刚刚从b2区撤回、脸色惨白、眼神却异常坚定的刘乐黎。零的通讯也接了进来，她快速说明了储藏室内鸣瞳兄妹的异状和徽章的异常。
信息在雁北归脑中飞速碰撞、整合：地下古老而恐怖的实验意识体、绿洲相关的血脉徽章、刘乐黎的连接与引导能力、核聚变反应堆的庞大能量、黄茂粗糙但有效的干扰装置、鸣瞳正在以本能帮助妹妹对抗污染和呼唤……
一个更加疯狂、却也整合了所有线索和资源的终极方案雏形，在她心中浮现。
“石队长，”雁北归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一种超越当前绝境的魄力，“我们选择赌。但不是简单的能量对轰。我们需要你的全力配合，开放主能源核心室权限，提供所有结构支持。同时，立刻派人去储藏室，将那枚发光徽章安全护送到能源核心室附近！快！”
她没有解释全部，但石镇岳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容置疑的决心和一丝……可能存在的胜算。
“好！”石镇岳不再犹豫，对着指挥所内所有还能动弹的人吼道，“执行最终应急方案‘熔炉’！打开主能源核心室所有非必要安全锁！派最精锐的小队去储藏室取徽章！所有战斗人员，不计代价，给我顶住‘血牙旅’！为里面的人争取时间！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命令下达，整个“磐石隘口”如同垂死的巨兽，发出了最后的、不顾一切的咆哮。所有还能行动的人，无论战士还是平民，都在绝望中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扑向自己的岗位，扑向枪炮，扑向摇摇欲坠的壁垒。
而在这沸腾的“熔炉”中心，刘乐黎深吸一口气，看向雁北归，看向零，看向通讯器中仿佛能听到的黄茂的吼声和鸣瞳微弱的呼吸。
他知道，自己将成为这孤注一掷的“熔炉”中，最关键的“催化剂”与“桥梁”。
是成为照亮深渊、焚尽污秽的文明之火？
还是被无尽的黑暗与疯狂吞噬，化为灰烬？
答案，即将揭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