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过一页,开始详细说明:
“第一,舆论战升级。您在欧洲期间,西方媒体对您的捧杀达到了新高度。他们不再攻击您,而是极尽赞美,将您塑造成超越东西方的天才、人类艺术的瑰宝,但同时——”
她顿了顿,语气凝重:
“他们刻意将您个人与华国切割。暗示您的才华源于个人天赋和普世价值,与华国的文化体系无关。这种话术很毒,既捧高了您,又贬低了华国整体的文化贡献。”
凌默静静听着,表情没什么变化。
“第二,针对摇摆国家的游说。”夏瑾瑜继续,“我们得到情报,霍夫曼亲自出面,约谈了至少十五个国家的代表。具体条件不清楚,但从后续反应来看,有些国家……态度确实动摇了。”
她翻到文件夹的某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国的动态:
“目前明确支持我们的,除了传统的友好国家外,新增的主要有——”
“雪山之国。”夏瑾瑜念出这个名字时,抬头看了凌默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雪山之国代表团的态度非常坚定。他们甚至公开表示,文明的选择不能只看利益,还要看真诚与智慧,这显然是在指您。”
“沙尔卡王国。”夏瑾瑜继续说,“莎玛公主的影响力比我们想象的更大。
她不仅说服了王室,还动用家族资源,游说了周边几个国家。目前沙尔卡及其盟友圈,都是我们的坚定支持者。”
“还有一些有趣的情况,是冲着您个人来的。”夏瑾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比如希拉图大学所在的州,因为您在那里的讲座和艾薇儿的演唱会,当地民意对华国好感度大幅提升,他们的代表也受到了影响。”
“但坏消息是——”夏瑾瑜的语气沉了下来,“确实有些国家被影响到了。墙头草,两边倒。西方开出的条件很诱人,技术合作、经济援助、甚至是政治支持……”
她翻到另一页:
“目前态度暧昧、可能倒向西方的,至少有八个国家。其中三个,原本是我们重点争取的对象。”
凌默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还有一部分国家,”夏瑾瑜继续说,“他们的要求很明确,想要您一个明确的态度。”
她抬头看着凌默,眼神复杂:
“他们想知道,您到底代表谁?是华国,还是您个人?如果您明确表态站在华国这边,他们会支持;但如果……”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如果凌默的态度暧昧,或者真的被西方“切割”成功,这部分国家可能会倒向西方。
“最后,”夏瑾瑜合上文件夹,总结道,“国内的情况……也不乐观。”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舆论撕裂很严重。虽然您的直播稳定了粉丝情绪,但普通民众受到西方捧杀话术的影响,开始出现质疑,质疑您是否真的爱国,质疑您是否会被西方收买,甚至质疑您之前的成就……”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
“官方承受了很大压力。秦老那边……据说在内部会议上发了好几次火。”
客厅里安静下来。
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凌默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
夏瑾瑜跪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
灯光从他头顶洒下,在他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影子。
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这张脸,她已经看过无数次。
但每一次看,都觉得……好看。
过了好一会儿,凌默终于睁开眼睛。
他的眼神很平静,深不见底。
“明天投票几点?”他问。
“上午十点,在联合国总部大会厅。”夏瑾瑜立刻回答。
凌默点点头,站起身:
“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不会轻松。”
夏瑾瑜也站起来,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点头:
“好。凌默老师,您也早点休息。”
她收拾好茶几上的东西,将文件夹放回公文包,然后走向门口。
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停下,转身看着凌默。
“凌默老师,”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无论明天结果如何……我都相信您。”
凌默看着她,点了点头。
夏瑾瑜笑了,那笑容温柔而坚定。
他看着夏瑾瑜转身,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走向门口,看着她伸手握住门把手——
“等等。”
凌默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夏瑾瑜顿住,转身,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凌默老师?”
凌默缓步走回沙发前,坐下,身体向后靠进柔软的靠垫里,双腿交叠,双手随意搭在扶手上。
那姿态,随意中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他抬眼看向夏瑾瑜,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夏领导,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夏瑾瑜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语气……这个表情……
她太熟悉了。
每当凌默用这种语气、这种表情说话时,接下来准没好事,至少对她来说,准没好事。
但她只能硬着头皮回应:“什么问题,凌默老师?”
凌默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节奏不紧不慢:
“你刚才跟我汇报了那么多机密信息,舆论动向、各国态度、国内压力……这些应该都属于代表团内部的核心情报吧?”
夏瑾瑜点点头:“是的。”
“那么问题来了,”凌默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她的眼睛,“我现在是平民,已经不是代表团成员了。
你怎么能把这些机密情报,一五一十地告诉一个平民呢?”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玩味:
“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听完这些情报,转头就投靠了西方怀抱呢?那你这不是……泄露机密吗?”
夏瑾瑜愣住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完全被问住了。
是啊。
从程序上来说,凌默现在确实不是代表团成员了。那些情报,理论上不应该向他详细汇报。
可……
可是在她心里,在她潜意识里,凌默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他是凌默老师。
是那个凭一己之力扛起华国文化旗帜的人。
是那个在峰会上独自对抗整个西方学者围攻的人。
是那个让她又敬又怕、又忍不住想靠近的人。
所以她刚才汇报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该不该汇报”的问题,在她看来,向凌默汇报,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一样必要。
可现在凌默这么一问……
夏瑾瑜的脸开始发烫。
她知道,这个男人又开始了。
不管她是不是他的助理,不管在什么场合,他总能找到机会,用这种让人又羞又急的方式,“欺负”她。
可她偏偏……无力反驳。
因为从程序上来说,凌默说得一点没错。
她站在门口,手里还握着门把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颊绯红,眼神羞愤,嘴唇抿得紧紧的,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我相信您不会投靠西方”?那等于承认自己确实违规了。
说“这些情报不重要”?那显然是在撒谎。
说什么好像都不对。
太坏了。
这个人……太坏了!
夏瑾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的羞愤,挤出一个还算得体的笑容:
“凌默老师,您……您早点休息吧。”
说完,她转身就想走。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可她刚转动门把手,凌默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哎——”
那一声叹息,拖得长长的,带着说不出的感慨和……委屈?
夏瑾瑜的手僵住了。
“果然呢,”凌默的声音幽幽的,像在自言自语,但音量刚好能让夏瑾瑜听清楚,“人走茶凉啊……”
夏瑾瑜:“……?”
“原来我还是代表团成员的时候,”凌默继续,“每天忙完工作,还有贴心的小助理给我准备洗脚水,让我泡泡脚,放松放松。”
他的语气越发幽怨:
“现在好了,我成平民了,待遇立马就不一样了。连洗脚水都没了,汇报完工作就想跑……”
夏瑾瑜的脸“轰”地一下彻底红透了。
她猛地转身,看着沙发上的凌默,眼神又羞又气又委屈,像只被欺负惨了的小兔子。
“凌默老师!”她的声音都有点抖,“我……我没有!”
凌默抬眼看着她,不说话,只是用那种“你看你就是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夏瑾瑜被这眼神看得心里发慌。
她咬了咬下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快步走回客厅,将公文包往茶几上一放,语气里带着点豁出去的意味:
“凌默老师,您稍等!我现在就去给您倒水!”
说完,她转身就要往厨房走。
可刚走出两步——
“算了。”
凌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夏瑾瑜顿住,回头看他。
凌默摆摆手,重新靠回沙发里,闭上眼睛,语气懒洋洋的:
“你回去吧。反正明天我也是休息,没什么事,大把时间。
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还有重要工作呢。”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体贴周到。
可夏瑾瑜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走?
刚才凌默那番“人走茶凉”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她现在要是真走了,岂不是坐实了“人走茶凉”?
不走?
凌默都说了“算了”,她还硬要留下来给他倒洗脚水,那成什么了?显得她……多那啥似的。
她站在那里,脸一阵红一阵白,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风衣的腰带,嘴唇抿得发白。
凌默等了片刻,没听到动静,睁开一只眼睛瞥了她一眼,然后又闭上,懒洋洋地说:
“走吧,真不用了。”
夏瑾瑜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拿起茶几上的公文包,转身,再次走向门口。
这次,她的脚步很慢,很犹豫。
手握住门把手的瞬间——
“果然。”
凌默的声音第三次响起。
依旧是那两个字。
但这次,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幽怨,反而带上了一种……“我就知道”的了然。
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仿佛她的每一个反应,每一个选择,都被他算得清清楚楚。
“轰——”
夏瑾瑜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她猛地转身,眼睛瞪得圆圆的,脸颊红得几乎要滴血,胸口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
她在心里疯狂呐喊:
欺负小姑娘开心吗?!
很有成就感吗?!
你就这么喜欢看我手足无措、面红耳赤的样子吗?!
你等着!
我今天必须!一定!无论如何!也要让你泡上脚!!!
让你看看,什么叫“人没走,茶还热”!!!
但这些话,她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只是站在原地,用那种又羞又气又委屈又倔强的眼神,死死盯着凌默。
嘴唇抿了又抿,最后只挤出三个字:
“凌默老师……”
那声音,那语气,那眼神……
三分羞愤,三分委屈,三分倔强,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
凌默看着她这副模样,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很轻,但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看着夏瑾瑜,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调侃:
“好了好了,快回去吧。我刚刚就是……找找感觉。”
夏瑾瑜:“……找什么感觉?”
凌默歪了歪头,很认真地说:
“看看某些技能,还熟不熟练。毕竟三天没练了,怕生疏。”
夏瑾瑜:“…………”
她彻底无语了。
找感觉?
看看“欺负夏瑾瑜”的技能还熟不熟练?!
这人……
这人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
她站在原地,深呼吸,再深呼吸。
最后,她抬起头,看着凌默,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极其温柔、极其得体、极其标准的官方微笑。
然后,她用那种汇报工作般的、字正腔圆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
“凌默老师,请您放心。”
她顿了顿,笑容更加甜美:
“您这项技能,岂止是熟练。”
“简直是得心应手。”
“已臻化境。”
“所以,您完全不必担心生疏的问题。”
说完,她微微鞠躬,转身,推门,离开。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砰。”
门轻轻关上了。
客厅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凌默坐在沙发上,看着那扇关上的门,愣了几秒。
然后——
“噗。”
他笑出了声。
而且越笑越大声,越笑越收不住。
最后整个人倒在沙发上,笑得肩膀都在抖。
已臻化境……
得心应手……
这丫头……真是……
太有意思了。
笑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停下来,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
窗外,夜色深沉。
明天,就是最终投票日了。
风暴将至。
但此刻,凌默的心情,却莫名地轻松了许多。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向卧室。
该休息了。
至于夏瑾瑜……
凌默想了想那丫头最后那个“标准官方微笑”和那番“已臻化境”的点评,嘴角又忍不住勾了起来。
别墅外。
夏瑾瑜快步走在夜色中,脸颊依旧滚烫。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住的公寓。
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她大口喘着气。
脑海里全是刚才凌默那张带着戏谑笑意的脸,和那番“找找感觉”的混账话。
“已臻化境……”
她喃喃重复着自己刚才说的那四个字,脸颊更烫了。
但很快,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拿出纸笔。
然后在纸上,郑重地写下一行字:
【明日待办事项,优先级最高】
确保凌默老师泡上脚。
写完,她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她拿起笔,在“泡上脚”三个字下面,重重地画了两道横线。
仿佛在强调某种不可动摇的决心。
夜色渐深。
夏瑾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一会儿是凌默调侃她的样子,一会儿是明天投票的紧张局势,一会儿又是那行“确保凌默老师泡上脚”的字。
最后,她干脆坐起来,抱着膝盖,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发誓:
凌默老师,你等着。
明天……
明天我一定……
让你泡上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