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乌坦城的灯火渐渐熄灭，只剩下零星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萧炎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药老改良后的聚气散小心翼翼地放进木盒，又坐在桌前，反复默记《焚诀》的口诀——那些玄奥的文字如同烙印般刻在识海，每一个字都蕴含着磅礴的斗气运转之理，让他越琢磨越心潮澎湃。可兴奋劲儿褪去后，一个现实的难题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浇灭了他心中的火热——炼药需要药材，而他如今囊中羞涩，别说买炼制聚气散的主材，便是最基础的辅药，都拿不出钱来。
他起身走到房间角落那个陈旧的木柜前，柜子表面的漆皮早已脱落，露出里面暗沉的木头纹理。打开柜门，里面除了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物，就只有一个缝补过好几次的蓝色钱袋。萧炎拿起钱袋，手指摩挲着粗糙的布料，轻轻一倒，几枚边缘磨损的铜板“叮叮当当”落在桌上，滚了几圈才停下。他低头数了数，一共只有八枚铜板，加起来还不到十个。看着这寥寥几枚铜板，萧炎苦笑一声，这便是他如今全部的家当。
自从斗气倒退，从曾经的天才沦为“废柴”，他在萧家的待遇一落千丈。往日里，族中长辈总会额外给他一些修炼资源，月例钱也比其他子弟多上不少；可如今，每月的月例钱被缩减到仅够买些粗粮，勉强维持温饱，更别提有多余的钱购置修炼用的药材。他曾偷偷去找过族里掌管库房的长老，想申请一些基础药材，却被对方以“资源有限，需优先供给有潜力的子弟”为由，委婉拒绝，那眼神中的同情与疏离，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聚气散的主材是‘聚气草’，一株至少要八百铜板，辅药需要‘青叶草’‘凝露花’和‘铁线莲’，这三味药加起来也要近一千二百铜板，算下来，炼制一炉聚气散，光是药材就要两千铜板。”萧炎坐在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眉头紧紧锁起，“我这八枚铜板，连一株聚气草的零头都不够，更别说炼制一炉了。药老虽能改良丹药，提升药效，却不能凭空变出药材；《焚诀》虽强，没有药材辅助，仅靠自身吸纳天地间的微薄斗气，进步速度必然慢如龟爬。三年之约近在眼前，嫣然姑娘顶着宗门压力给我机会，药老倾囊相授，我若是连最基础的药材都买不起，何谈变强？何谈履行约定？”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个个可能借钱的人：父亲萧战近来为了维持萧家的生意，整日奔波操劳，族中库房本就空虚，他实在不忍心再开口，给父亲增添负担；族里的其他长辈，自从他斗气倒退后，大多对他避之不及，见了面也只是客气地打个招呼，更别说借钱给他；至于曾经的那些朋友，大多是乌坦城其他家族的子弟，往日里围着他“萧炎哥哥”喊个不停，可自从他沦为“废柴”，便纷纷疏远，如今在街上偶遇，也只是假装没看见，匆匆走开。
思来想去，脑海中最终只剩下一个人的身影——薰儿。薰儿自小寄养在萧家，与他一同长大，虽是古族之人，身份尊贵，却从未因他的境遇变化而疏远他。哪怕在他最落魄、被族中子弟嘲笑时，她也依旧像从前那般，甜甜地喊他“萧炎哥哥”，时常偷偷从自己的份例里省下一些糕点塞给他，甚至会在他被人欺负时，站出来挡在他身前，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盯着对方，说“不许欺负萧炎哥哥”。
只是，薰儿虽是古族寄养在萧家的人，却并非萧家子弟，随身携带的钱财想必也是有限，而且她素来节俭，从不乱花一分钱。向她借钱，萧炎实在有些难以开口——他不想让薰儿看到自己这般窘迫的模样，更不想让她觉得，自己连买药材的钱都要靠她接济。
可一想到纳兰嫣然那充满期许的眼神，想到她在宗门长老面前坚定地挡在自己身前，说“我给萧炎哥哥三年时间”；想到药老刚苏醒便倾囊相授，将《焚诀》这等顶尖功法传给自己，还帮他改良聚气散；想到自己这三年来所受的委屈与不甘，萧炎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为了变强，为了不辜负身边人的心意，这点脸面又算得了什么？他深吸一口气，伸手理了理身上有些褶皱的衣服，推门走出房间，朝着薰儿的住处走去。
此时已是深夜，萧家的庭院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几声虫鸣。石板路上蒙着一层淡淡的月光，倒映着萧炎孤单的身影。他走到薰儿的房门外，抬头望去，只见窗户里还透着微弱的烛光，昏黄的光晕透过窗纸，在地面投下温暖的光斑，显然薰儿还没睡。
萧炎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手指抬起又放下，反复几次，才终于鼓起勇气，轻轻敲了敲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薰儿，你睡了吗？我……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片刻后，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薰儿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兰花图案，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用一根简单的玉簪固定，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脸上带着几分刚从书中抬起头的睡意，却依旧难掩清丽的容貌。她看到站在门口的萧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温柔的笑容，像月光般柔和：“萧炎哥哥，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吧，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萧炎跟着薰儿走进房间，屋内的布置简洁而雅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花香。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大多是关于斗气修炼与大陆地理的典籍；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旁边还摆着一盏油灯，灯芯跳动着，将书页上的字迹映照得清晰可见；窗台边放着一盆盛开的兰花，花瓣洁白，散发着清幽的香气。薰儿走到桌边，给萧炎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中，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微凉，轻声问道：“萧炎哥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看你的样子，好像很为难。”
萧炎接过茶杯，温热的茶水顺着指尖传来，驱散了些许夜寒，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他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茶叶，沉默了片刻，喉结滚动了几下，才终于鼓起勇气，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薰儿，我……我想跟你借点钱。”
说完这句话，萧炎感觉脸颊瞬间发烫，像被火烤一样，头埋得更低了，不敢去看薰儿的眼睛，只觉得手中的茶杯重若千斤。
薰儿愣了一下，随即温柔地笑了笑，没有丝毫犹豫，轻声问道：“萧炎哥哥，你要钱做什么呀？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要是不够用，我这里还有一些。”她的语气自然而真诚，没有丝毫轻视与打探的意味，仿佛借钱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