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义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的锐利稍稍柔和了些,转身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身体往后靠了靠,指尖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节奏缓慢而规律,像是在敲打郭永祥紧绷的神经。“我已经让吴刚订好了机票,就在下午三点,你现在就动身回去。”他语气不容置疑,目光紧紧锁住郭永祥,“别再找人周旋了,找的人越多,知道你贪污受贿的人就越多。到时候你若不自首,那些人拿着你的把柄威胁你,逼你做更出格的事,你只会比现在难堪十倍、百倍,连回头的路都没有。”
郭永祥听完,浑身猛地一僵,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周元义平静却带着威慑力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我知道了,书记。”说着,他慢慢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转身时,衣角不小心扫过茶几上的水杯,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都快五十的人了,行事还是这般毛躁。”周元义望着郭永祥转身的模样,紧绷的嘴角终于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笑意却未达眼底,只在眼角眉梢漾开一丝转瞬即逝的松弛,低沉的笑声里掺着几分无奈,又藏着点长辈对晚辈的纵容,打破了方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氛围。
郭永祥脸颊微微发烫,窘迫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指尖蹭过短发的触感有些粗糙,耳根泛起淡淡的红。他抬眼看向周元义,眼底的慌乱早已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后的坚定,眼神亮了些许,语气也沉稳了不少:“书记,我彻底明白了,回去之后该怎么做,心里有数了。”
“嗯,这才像话。”周元义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赞许,伸手轻轻拍了拍郭永祥的肩膀。掌心落下时带着几分力道,一下下沉稳而有力,像是在传递某种无声的托付与期许,指尖触到对方西装面料下紧实的肩背,又像是在确认他此刻的决心。他脸上的笑意真切了些,眉眼舒展了几分,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就算真到了做事时被双规的那一步,也得挺着腰杆,拿出该有的气势来。别慌慌张张、丢盔弃甲的,丢你自己的人不要紧,别给我周元义丢脸。”
郭永祥心头一震,猛地对上周元义的目光——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怯懦,反倒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坦荡,即便身陷绝境,骨子里的官场风骨仍在。他重重颔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掷地有声,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书记您放心,我记住了。往后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会踏踏实实把该做的事做好,绝不辜负您的提点,也绝不丢您的脸。”
“好,这样吧。”周元义收回手,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表盘上的指针已悄然划过下午两点。他收起脸上的笑意,神色重新变得严肃,朝着门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语气恢复了往日办公时的干练:“时间不早了,吴刚在外面等着,你跟着他走吧。我这边还有几份紧急文件要处理,就不送你了。”说罢,他转过身,脊背挺得笔直,步伐沉稳地走回办公桌后,动作利落地坐下,伸手从桌角拿起一份摊开的文件,指尖捏着钢笔,低头认真看了起来,仿佛刚才的谈话从未发生过,周身又笼罩上一层公事公办的疏离气场。
郭永祥望着周元义伏案工作的背影,那背影依旧挺拔,却莫名透着几分孤绝。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缓缓抬起手,朝着周元义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极低,停留了足足三秒,既是告别,也是致谢,更是对过往的告别与对未来的表态。“书记,我走了。”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却异常坚定。说完,他直起身,脚步沉稳地转身走向门口,再没有一丝犹豫与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