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这一声巨响,并不是那种清脆的炸裂,而是一种沉闷到极点、仿佛重锤狠狠砸在牛皮大鼓上的闷雷声。
千万吨的重压倾泻而下,原本应该出现的血肉横飞、骨断筋折的场面,却并未发生。那足以将一辆重型主战坦克瞬间压成铁饼的恐怖动能,在触碰到目标的刹那,戛然而止。
漫天烟尘被激荡的气浪强行排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真空圆环。
阿彪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死死抱住脑袋,浑身肌肉紧绷到了极限,牙齿把嘴唇咬出了血都浑然不觉。他在等,等待那最后的黑暗降临,等待身体被压成肉泥的剧痛。
一秒。
两秒。
三秒过去。
周围安静得诡异。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如期而至,耳边只有岩石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发出的细密崩裂声,像是有无数只老鼠在啃噬着地基。
“这就完了?”
一个平淡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这声音不大,没有半分吃力后的喘息,反倒透着一股子意兴阑珊的失望,就像是刚看了一场开头惊艳、结尾却烂尾的无聊电影。
阿彪猛地睁开眼,眼球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
眼前的画面,让他那颗刚刚放下的心脏再次狠狠抽搐了一下,滚烫的血液直冲天灵盖,头皮一阵阵发麻。
那座高达十米、由无数残肢断臂缝合而成的巨大肉山,此刻正悬停在半空,投下的阴影如同一堵绝望的高墙。
而在那令人作呕的庞大阴影之下,王江单手擎天。
那只手掌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甚至可以说带着几分书卷气的文弱,与上方那座充满暴虐气息、流淌着脓血的血肉邪佛相比,渺小得连尘埃都算不上。
可就是这只手,掌心泛着一层淡淡的、如同羊脂白玉般的莹光,稳稳地托住了那足以压塌山岳的重量。
咔嚓、咔嚓。
王江脚下的青石台阶承受不住这股恐怖的传导力,开始寸寸崩碎,化为齑粉。他的双脚深深陷入地面三寸,一直没入脚踝,但他的膝盖没有弯曲半分,腰杆笔直如枪,仿佛他托举的不是什么灭世邪神,而是一根轻飘飘的鸿毛。
连那件白衬衫的袖口,都未曾因为重压而崩开一颗扣子。
“吼——?!”
邪佛那四张巨大的脸孔同时扭曲,原本狰狞、贪婪、暴虐的表情,此刻只剩下了极度的惊骇与不解。
它那由无数怨魂拼凑而成的简单灵智无法理解,为什么眼前这个体内毫无血气波动、看起来一捏就碎的人类虫子,能挡下这必杀的一击。
惊骇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被羞辱后的滔天狂怒。
“死!死!死!”
四张大嘴同时咆哮,声浪震得空气都在剧烈抖动,腥臭的口气化作狂风,吹得周围的碎石哗啦啦乱滚。
邪佛那八只粗壮的手臂疯狂舞动,肌肉纤维像活蛇一样蠕动、紧绷。缠绕着冤魂的人骨法杖、还在滴血的弯刀、漆黑的降魔杵……八件邪兵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化作一片密不透风的死亡风暴,朝着王江的头颅狠狠砸下。
这一击,它用尽了全力,甚至透支了本源的邪气。
哪怕是钢筋铁骨,也要被砸成肉泥。
王江眼皮都没抬一下,甚至连另一只负在身后的手都懒得拿出来。
他依旧保持着单手托举的姿势,只是周身的空气猛地一震。
嗡!
一层无形的罡气墙在他身外三寸凭空浮现。这气墙并非静止,而是以一种极高的频率震荡着,发出蜂鸣般的低响。
铛铛铛铛铛!
一连串密集的金铁交击声炸响,火星四溅,绚烂得如同节日里的烟火。
那八件足以开山裂石的邪兵,在触碰到那层薄薄罡气的瞬间,就像是脆弱的鸡蛋撞上了高速旋转的金刚砂轮。
崩碎。
彻底的崩碎。
坚硬的人骨法杖炸成漫天骨粉,洋洋洒洒如雪花飘落;精钢打造的弯刀断成数十截,碎片激射而出,深深嵌入远处的岩石中;那根最为沉重的降魔杵更是直接扭曲变形,被反震之力弹回,噗嗤一声,深深刺入邪佛自己的手臂之中,黑血狂飙。
“太轻。”
王江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嫌弃。
“太弱。”
他又叹了口气,仿佛在教导一个不成器的后辈。
“太慢。”
最后两个字吐出,王江那双淡漠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真正的杀意。
他微微抬头,看着上方那丑陋扭曲的庞然大物,眼神平静得可怕,就像看着一块即将上砧板的死肉,正在思考从哪里下刀纹理会更好看些。
“既然你只有这点本事,那就没必要留着了,看着倒胃口。”
王江空着的左手缓缓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做成剑指。
指尖并没有握刀。
但一股比世间任何神兵利器都要锋锐的气息,正在他指尖疯狂压缩、凝聚。空气似乎都被这股锐气割裂,发出嗤嗤的细响。
那是一寸极致的寒芒。
是他在修真界斩神灭魔、纵横万年的神念与灵力所化。
“刚才说了拿你这身邪骨磨刀,我这人,向来不食言。”
话音落下的瞬间。
王江的身影凭空消失了。
不是移动,而是快到了极致,快到了连视网膜都无法捕捉的程度,仿佛整个人直接融化在了空气中,与光同尘。
下一刻。
这片天地间,只剩下光。
那是无数道纵横交错、凄美绝伦的银色细线。它们在空中瞬间绽放,编织成一张巨大的、死亡的罗网,将那高达十米的血肉邪佛彻底笼罩其中。
没有惨叫。
没有轰鸣。
甚至连风声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只有细微的、如同琴弦崩断般的“崩、崩”声,在空气中轻响,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感。
刷!
漫天银光骤然收敛,来得快,去得也快。
王江重新出现在了台阶之上。
他背对着那尊巨大的邪佛,负手而立,身上那件简单的休闲衬衫连一丝灰尘都未曾沾染,发丝在大殿破碎后的穿堂风中微微飘动。
他轻轻抬起右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散。”
啪!
随着这声响指落下,仿佛是某种魔咒生效。
身后那尊僵在半空的巨大邪佛,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力,原本凝固的表情瞬间崩塌。
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