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铁锈、腐烂内脏和尘土混合的恶臭,像一把钝刀,刮着人的肺管。
厂房空旷得能听见回声。
几盏昏黄的白炽灯悬在生锈的钢梁上,光线病态,照着一群被惊扰的耗子。
几十个混混手里的啤酒瓶和扑克牌还停在半空,全被那声拆门般的巨响震得魂飞魄散。
厂房正中,斑驳的水泥立柱上,捆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阿欣。
她身上的白裙子被污泥和血水染得看不出原色,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嘴里的破布掉了,嘴角挂着刺目的淤青。
那双总是带着怯生生笑意的眼睛,此刻肿得像是熟烂的桃子,里面是濒临崩塌的恐惧。
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脖子上挂着能拴狗的金链子,正用一把雪亮的匕首,在她脸上轻轻拍打。
刀尖距离那娇嫩的皮肤,不足半寸。
“要是你老豆交不上,我就玩了你,再把你卖到南亚的红灯区去。|”
“你看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哥来疼疼你。”
“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巨大响声,“砰!”
“哪个不长眼的……”
光头,这一带的狠人丧b,骂骂咧咧地转过头。
他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漫天翻滚的尘埃中,走出来一个男人。
黑色风衣,皮鞋踩在满是油污和碎石的地面上。
“哒。”
“哒。”
每一步,都像踩在厂房的心跳上,踩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阿欣灰败的瞳孔,在看见那个身影的瞬间,骤然收缩。
那是万丈深渊里,投下的唯一一束光。
“呜……呜呜!”
她拼命想喊出那个名字,嗓子却像破风箱,只能发出嘶哑的悲鸣,眼泪决堤而下。
“操,找死!”
丧彪脸上的横肉猛地一颤,挥手咆哮。
“给我剁了他!”
几十号人如梦初醒,抄起砍刀、钢管,甚至还有两把锈迹斑斑的土猎枪,疯狗般扑了上去。
王江停步。
他的视线,穿过那一张张狰狞的脸,死死钉在阿欣那张挂满泪痕的脸颊上。
“修罗。”
他轻声开口,像是在叫自家养的狗。
“饿了,就吃吧。”
轰!
一道漆黑如墨的煞气,从他身后的影子里冲天而起。
那不是雾,是凝成实质的恶意,是来自九幽地狱的咆哮!
修罗的身影在空中拉出一道残影,一头撞进人群。
砰!砰!
两声枪响,沉闷无力。
开枪的混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子弹打在那团白影上,连个响都没听见。
下一秒,一只漆黑的大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连人带枪,直接拧成了一团麻花。
“啊——!”
惨叫,成了这屠宰场唯一的背景音乐。
这是一场屠杀。
王江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闲庭信步,穿过混乱的血肉磨坊。
一个杀红了眼的混子高举砍刀,从背后劈向他的后脑。
王江头也未回。
他脚下错开半步,身形微晃。
那把刀贴着他的耳廓落下,噗嗤一声,砍进了旁边另一个同伴的肩膀。
“定。”
王江反手甩出一张黄符,精准地贴在面前一个壮汉的额头。
那壮汉举刀前冲的姿势,瞬间凝固,成了一座人形雕塑。
身后冲上来的人收不住脚,手里的钢管结结实实地砸在这倒霉蛋的后脑勺上。
一分钟不到。
刚才还叫嚣着要剁人的几十号混混,此刻都成了地上蠕动的肉块。
断手,断脚,血腥味浓得呛鼻。
修罗站在尸骸中央,周身黑气翻滚,似乎还在回味。
丧b傻了。
他握着匕首的手抖得像在打摆子,看着那个一步步走近的男人,像在看一尊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活阎王。
“别……别过来!”
丧b猛地转身,一把揪住阿欣的头发,将锋利的匕首死死抵在她的脖颈大动脉上。
“再过来老子就弄死她!退后!都他妈给我退后!”
阿欣被迫仰起头,刀刃割破了皮肤,渗出一缕血丝。
她浑身都在抖,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生怕那个男人为她分心。
王江停下了。
他站在三米之外,那双眸子,黑得像两口吞噬光线的古井。
“放开她。”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丧彪感觉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冒寒气。
“你当老子傻啊!退后!不然我现在就给她放血!”丧彪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刀刃又往里压了几分。
王江盯着那把刀,眼角狠狠抽动了一下。
那是他的逆鳞。
“好。”
王江点头,抬起脚,做出后退的姿势。
丧彪心神微松。
就在这一刹。
王江的身影,原地消失。
缩地成寸!
丧彪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腕剧痛。
一只修长、冰冷的大手,铁钳般扣住了他握刀的手。
“这只手,碰过她?”
王江的声音响在耳边,温柔得如同情人的呢喃。
咔嚓!
一声脆响,令人牙酸。
丧b的手腕,被他生生捏成了碎末。
匕首当啷落地。
“啊——!”
惨叫刚冲出喉咙,王江的另一只手已经抬起,温柔地捂住了阿欣的双眼。
掌心温热,带着淡淡的檀香,隔绝了世间所有的血腥与污秽。
“别看。”
他在阿欣耳边轻声说。
“脏。”
下一秒,王江脸上的温柔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代的是沸腾到极点的暴戾。
他抬腿。
一脚,踹在丧彪的膝盖上。
咔嚓!
膝盖骨向着诡异的方向对折。
丧彪整个人矮了半截,噗通一声,跪在了阿欣面前。
“我的人,你也敢动?”
王江捂着阿欣眼睛的手纹丝不动,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抓住了丧b完好的那条胳膊。
撕拉——!
伴随着肌肉纤维被强行撕裂的恐怖声音,丧彪的左臂被他硬生生扯得脱臼,扭曲成一个不属于人类的角度。
“唔——!!!”
丧b疼得眼珠暴突,张嘴欲嚎。
王江随手甩出一记锐金劲,将那声嘶力竭的惨叫全堵死在了他的喉咙里。
在阿欣看不见的黑暗世界里,王江像是在拆一个劣质的玩具。
四肢,尽废。
丧彪瘫成一滩烂泥,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里只剩下对死亡的乞求。
王江这才松开捂着阿欣眼睛的手,迅速解开她身上的绳索。
“阿江……”
绳索一松,阿欣再也撑不住,软软地倒向前方。
王江一把将她接住,把那个颤抖不止的小小身体,紧紧搂进怀里。
“没事了。”
王江脱下自己的风衣,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大手一下下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在哄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马上回家了。”
阿欣死死抓着他的衬衫,把脸埋在他温热的胸口,放声大哭。
所有的委屈、恐惧、绝望,在这一刻尽数倾泻。
王江任由她的眼泪浸湿自己的衬衫,目光却越过她的头顶,落在那滩烂泥身上。
他抬脚,踩住丧彪的胸口。
“谁指使的?”
丧彪嘴上的符纸燃尽,他喷出一口血沫,声音气若游丝:“是……是她姑姑……陈桂芳……”
王江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个女人……主动找我们……说有个极品货色……他说可以卖高价,还能得一笔赎金,那二十万……都抽给在她那……”丧b为了求个痛快,什么都说了,“二十万可以还上他她欠了赌债的利息……拿侄女抵……”
空气,骤然冰封。
王江胸腔里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五脏六腑都在剧痛。
亲姑姑。
为了几十万赌债,把亲侄女,亲手推进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