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牢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开。
李珩走了出来。他身上的素色内衫溅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和污渍,脸上也沾染了些许。而他的手中,抓着两只脚腕——楚王李景瑆早已昏死过去,像一滩彻底失去生气的烂泥,被他倒拖着,身体在地面粗糙的石板上摩擦,留下一道蜿蜒的、混合着血水的拖痕。
李珩的双眼布满血丝,呼吸依旧粗重,但那股狂暴的戾气似乎随着方才的发泄略微平息,只剩下一种更深沉的、令人胆寒的冰冷。他就那样死死抓着李景瑆的脚腕,一步一步,将这曾经的亲王、如今的阶下囚,从阴暗的牢房一路拖过长长的廊道,直拖进那间散发着浓重血腥气和铁锈味的甲字刑房。
“砰”的一声闷响,李景瑆被像扔垃圾一样扔在了刑房冰冷潮湿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去寻郎中来,”李珩的声音比方才更嘶哑了几分,却异常平静,仿佛只是吩咐一件寻常小事,“来给他止血上药。莫让他死了。”
他似乎放松了一些,又或许是方才的暴烈发泄消耗了太多力气。一直垂手侍立在刑房角落的沈仲,以及那个擅长各种“手艺”的老刽子手“老鬼”,都看得目瞪口呆。沈仲最先反应过来,躬身应了一声“是”,迅速退出刑房,低声吩咐手下去找郎中。
青松带人将李承昊“请”了来。皇帝的身体已然虚弱到了极点,根本无法站立,青松索性让人用一乘简陋的步辇抬着他。此刻,那象征着无上皇权的明黄龙袍上,沾满了烂菜叶、臭鸡蛋的污渍,甚至还有些许泥雪——那是从皇宫到锦衣卫衙门这段不长的路上,沿途闻讯聚集的百姓们“奉献”的“敬意”。
李承昊瘫在步辇上,双目空洞地望着刑房低矮阴森的屋顶,面色灰败如死人。一路行来,那震耳欲聋的唾骂、诅咒,那如同看待垃圾般厌恶的眼神,终于让他彻底明白,他已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即便血衣卫侥幸成功了,即便李珩死了,这天下,这龙椅,他也再坐不稳了。人心尽失,君如舟,民如水,水已覆舟,舟岂能独存?此刻的他,仿佛只剩下一具还在微弱呼吸的躯壳,灵魂早已被那滔天的民意和自身的绝望彻底吞噬。
“爷!人抬来了!虚得厉害,只剩一口气吊着了,实在没法子拖……。”青松在沈仲的眼神示意下,走到刑房门前,低声禀报。
刑房内沉寂了片刻,才传来李珩那嘶哑却清晰的嗓音:“去府里,问红鸾讨两粒续命丹,或者还阳丹,给他吃下去。”
他的声音顿了顿,再响起时,带着一种淬冰般的寒意:“现在让他们父子死……未免太便宜了。”
“乱臣贼子……尔等这些罪该万死的乱臣贼子……”。李承昊双目喷火。
“把他扔进刑房来,再敢喝骂……拔了他的舌头!”李珩冰冷的声音传出,李承昊果然住嘴。他已然知道冷月之死,也知道李珩正在气头上,那个暴怒之下的混账,可真会不管不顾的让人割了他的舌头,李珩……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