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四人立刻闪身进来,垂手听命。
“把……桌上那些我平日涂鸦的字画收了,拿出去,给陆大人、尚大人他们分了吧,就说我送的。”李珩指了指书案一角堆着的几卷字画。顿了顿,目光又转向官房内间那扇虚掩的门,声音低沉了些,“里屋……床榻上的那套被褥,也抱出去吧。仔细些,别弄脏了。”他喉咙有些发哽,“从明儿开始……我也不能再来这里住着了。”
那床锦被绣褥,还是当初冷月尚在时,与惊鸿、红鸾、芸娘几个,一针一线亲手给他缝制的。被面是冷月选的墨蓝色云纹锦,里子是惊鸿挑的顶级杭绸,棉花是红鸾盯着人弹的,又轻又软,芸娘手最巧,绣了暗色的龙纹和祥云……往日里,只要宿在衙门,他总要盖上那床被子,仿佛她们就在身边。可如今……。
青松最是机敏,见李珩神色黯然,立刻明白了那被褥的来历,心头也是一酸,面上却不敢表露,只恭敬应道:“哎,是!爷放心,小的一定仔细。”他犹豫了一下,又道,“那……爷您和夫人们不如先移步去车上坐着?免得一会儿拾掇这些,扬起了灰尘,迷了夫人们的眼。”
李珩没说话,只是紧了紧揽着李纨和顾横波的手臂,拥着她们转身朝门外走去。陈圆圆见状,忙乖巧地紧随在李纨身侧。
陆孤城、尚有道、沈良、王忠等一众锦衣卫高层,一直在各自官房的门前廊下候着,今儿可是大人最后一回来衙门里坐衙了。见李珩拥着两位夫人走出来,众人立刻迎了上来,在廊下站定,齐齐抱拳躬身:
“大人!”
声音整齐,带着由衷的敬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李珩停下脚步,微微皱眉,嘶哑着问:“这是做甚?”
“嘿嘿”。尚有道笑着上前一步,眼角却有些发红:“高兴呗!属下等琢磨着,这怕是最后一次称呼王爷您为‘大人’了,也是最后一次称大人您为‘王爷’。等明儿禅位大典一过,往后,便得是‘臣等叩见陛下’了……”。
他声音有些发哽。他是从李珩赴扬州时就跟随了的老人,他亲眼看着这位年轻的王爷,是如何一步步从泥泞中挣扎起身,历经无数明枪暗箭、生死搏杀,背负着血海深仇与沉重责任,艰难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外人只道齐王崛起如流星,三四年间便问鼎天下,只有他们这些始终跟随的人才知道,这条路上,洒下了多少血泪,承受了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与失去。
“谁说的?”李珩忽然松开揽着二女的手,上前一步,用力抱了抱尚有道那瘦削却挺拔的肩膀,“这锦衣卫上下……若是你们自己愿意,往后私下里,依旧可以称我一声‘大人’!这称呼……我心里乐意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