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正,钟鼓齐鸣,庄严而略显滞涩的礼乐响起。礼部尚书慕容德作为典仪官,立于丹陛之侧,深吸一口气,朗声高唱:“恭请大周当今皇帝——!”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侧殿通道。不多时,四名力士抬着一乘简朴的步辇缓缓而出。步辇上,正是退位皇帝李承昊。他未着龙袍,仅是一身素色的皇帝常服,脸色灰败,眼窝深陷,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精气神,倚在辇上,若非必要,甚至无法坐直。昨日诏狱中那血腥可怖的一幕——亲子李景瑆腿上被生生剥皮的惨状,陈谨在他面前被李珩凌辱的画面,彻底击垮了他最后的心气和侥幸。他不敢不来,更不敢再有丝毫异动,唯恐李珩那煞星会再次对儿子进行折磨,甚至加诸己身,或牵连更广。
步辇被抬至殿前预设位置放下。李承昊在锦衣卫力士和太医搀扶下,极其勉强地站起身,颤抖着手,任由身旁宦官王承恩捧出一方紫檀木匣。打开,里面正是那枚沉甸甸的传国玉玺。他捧着木匣,动作僵硬,目光空洞地望向前方高耸的殿宇,那里即将迎来新的主人。
慕容德再唱:“恭请新皇圣驾—恭请新皇圣驾——!”
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振。自御道尽头,一身玄色受命冕服的李珩,在白无咎、葛存忠、青松、飞羽等核心亲卫的簇拥下,缓步而来。他面色沉静,目光平视前方,步伐稳健,仿佛脚下不是冰冷的石阶,而是通往至高权柄的坦途。冕旒微微晃动,遮掩了他眼底深处那抹尚未散尽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色。嘶哑的喉咙经过一夜休养和汤药调理,虽未复原,但此刻刻意放低的声线,反而更添威重。
行至丹陛之下,李珩停步。在典仪官慕容德示意下,吏部尚书林修上前,展开早已拟就、以李承昊名义颁布的禅位诏书,声音洪亮地宣读起来。诏书中历数“朕德薄能鲜,致灾异频仍、兵祸不断,民生凋敝”,“齐王李珩,天纵英武,仁德广布,功在社稷,泽被苍生”,“仰承天意,俯顺民心,特禅位于齐王”云云。词藻华丽,理由冠冕堂皇,听在众人耳中,却字字皆是血与火、权与谋的写照。
诏毕,慕容德高声道:“请献传国宝玺!”
琅琊郡王李景昀快步出列,从身形摇摇欲坠的李承昊手中接过那盛放玉玺的木匣,转身,面向李珩,郑重跪下,代替大周皇室双手将木匣高高捧过头顶。
这一刻,万籁俱寂,连风声似乎都停滞了。
李珩的目光落在那方象征着天下至权的玉玺上,停留片刻,缓缓伸出双手,将其接过。触手冰凉沉重。他稳稳托住,转身,面向殿前黑压压的百官与仪仗。这一个转身,一个托举的动作,无声地完成了皇权的正式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