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检测到复杂的有机分子。”张维说，“但在一些热液活动区域，检测到了甲烷和硫化氢的异常浓度。这可能意味着……”
“微生物。”李静接过话头，“化学合成微生物，利用地热能和矿物进行代谢。就像地球深海热液喷口附近的生态系统。”
“浓度很低。”张维补充，“比地球最贫瘠的沙漠还低两个数量级。但确实……有迹象。”
舰桥里陷入沉思。这个发现意义重大——如果曙光星有本土微生物，那么人类的改造计划就需要更加谨慎，需要考虑到对原生生态的影响。但另一方面，微生物的存在也证明了这个星球能够支持生命，至少是简单的生命。
“优先保护那些区域。”林长青做出决定，“在完全研究清楚之前，避免任何可能干扰原生生态的活动。”
“那我们的改造计划……”王晓雨问。
“继续。”林长青说，“但增加一个生态保护区。在这些可能有微生物的区域，划定禁区。”
他看向李静。“你需要制定一个研究计划。这些微生物可能是理解这个星球历史的关键，也可能是未来生态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
李静点头，已经在平板上开始记录。
这时，三号探测器传回了盆地的最新数据。
画面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盆地底部，雷达探测显示出一个巨大的、规则的空洞结构。不是自然形成的那种不规则洞穴，而是一个清晰的、几何形状的空间——大致呈六边形，每个边长约五十公里，高度约两公里。
“这是什么？”赵刚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探测器降低了高度。光学镜头捕捉到盆地的细节——底部覆盖着一层光滑的、反光的材料，不是岩石，不是冰，而是一种暗色的、类似玻璃质的物质。
光谱分析结果出来了：二氧化硅，占72%；氧化铝，15%；其他金属氧化物，13%。纯度极高，结晶度完美。
“这是……人工材料？”王晓雨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
“不一定。”张维盯着数据，“自然过程也可能形成类似的玻璃质平原。比如陨石撞击融化地表，或者大规模的火山玻璃流。但那个六边形结构……”
“派遣探测车。”林长青说，“我们需要地面样本。”
“现在？”张维问，“我们还不在着陆窗口……”
“不。”林长青摇头，“我说的是后续计划。那个盆地，应该成为我们首批重点勘探区域。”
他调出全息地形图，在上面标记了几个点。
“根据现有数据，我建议首批登陆点选择在这里——盆地边缘的这个高地。理由：靠近水资源（地下含水层），地势较高避免洪水，地质稳定，距离那个神秘结构足够近以便研究，又不会直接干扰。”
他的手指在投影上滑动，划出一条条线。
“着陆后，首要任务：建立封闭式前哨站。然后，分阶段展开勘探。第一阶段：周边五十公里范围，重点寻找建筑材料和水源。第二阶段：扩展到盆地全境，研究那个玻璃平原和六边形结构。第三阶段……”
他停顿了一下。
“第三阶段：开始大气改造试点。在可控范围内，测试藻类和地衣的适应能力。”
所有人都看着他。这个计划宏大而清晰，把未来数年的工作都勾勒出来了。
“有异议吗？”林长青问。
舰桥里安静了几秒。然后李静举手：“我建议在着陆前，先发射一批生态探测器到不同区域。我们需要更全面的生物样本数据，才能确定改造方案不会对本土生态造成毁灭性影响。”
“批准。”林长青说，“王晓雨，你负责探测器设计。需要什么资源？”
“3d打印材料，微型传感器，采样装置……”王晓雨快速列出清单，“可以在飞船上的工厂制造。一周内可以完成第一批。”
“好。”林长青转向其他人，“还有什么？”
赵刚说：“我需要更多地形数据来规划着陆路线。那个盆地边缘很陡峭，飞船需要精确的导航。”
“张维，优先处理那个区域的高分辨率地形扫描。”
“明白。”
“伊万诺夫，着陆器的状态？”
“所有系统通过自检。”伊万诺夫回答，“但经历了五年航行，有些部件需要更换。给我三天时间。”
“批准。”
任务一个个分配下去。每个人都接到了明确的工作，每个人都开始行动。舰桥里响起了键盘敲击声、数据讨论声、还有偶尔的技术争论。
苏雨晴静静看着这一切。她的手放在腹部，感受着孩子的动静。这个小生命将在不久后出生，在这个陌生的星系，在这个红色的星球上。
她会告诉他：你出生在一个伟大的时刻。你出生的那一天，人类第一次开始真正了解另一个世界。
林长青完成了任务分配，回到舰长席。他看向苏雨晴，眼中有关切。
“累吗？”
“有点。”她诚实地说，“但很值得。”
她看向主屏幕。那里，曙光星在缓缓旋转，表面斑驳，充满未知。
“它会成为我们的家吗？”她轻声问。
“它会成为我们孩子的家。”林长青握住她的手，“我们会让它变得宜居。可能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但我们会做到。”
窗外，探测器们继续飞行，每分每秒都在传回新的数据。地图在完善，模型在细化，未知在一点点变成已知。
这是一个开始。
人类在另一个星系的第一个轨道侦察，正在进行中。
而在那些数据流中，在那个六边形的神秘结构深处，某种极其微弱、极其古老的信号，刚刚被探测器捕捉到。
不是电磁波，不是辐射。
是一种规律的、低频的震动。
像心跳。
像在漫长沉睡后，终于等到了访客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