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林长青缓缓道,“如果我们现在遭遇什么……他们无法支援,甚至无法及时收到求救信号。”
会议室更安静了。
“所以我们需要时间。”林长青继续说,“至少两年时间。等到‘探索号’抵达,等到我们的人口翻倍,等到‘新长安’初具规模,等到我们有更多的筹码。”
他指向屏幕上的信号波形。
“这意味着,在接下来两年多里,我们要与一个我们完全不了解的邻居共存。它可能友好,可能敌对,可能漠不关心。但我们不能赌,必须按最坏情况准备。”
“怎么准备?”赵刚问,“如果对方技术真的那么先进,我们现有的防御……”
“不是军事防御。”林长青打断他,“是生存能力。如果最坏情况发生——如果对方真的发动攻击——我们要确保文明的种子能保存下来。”
他调出“新长安”的规划图。
“地下设施。”他放大居住区下方的区域,“原本规划的地下仓储层,需要升级为真正的避难所。独立生命维持系统,至少三个月的物资储备,抗打击结构。”
“还有分散。”穆罕默德接话,“不能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我们需要在远离主基地的地方,建立隐蔽的备用设施。不需要多先进,只要能维持基本生存。”
“通讯阵列也要冗余设计。”田中已经在平板上画草图,“如果主阵列被毁,我们需要后备通讯手段,至少能向地球发送最后的警告。”
计划一个个被提出。人们不再争论是否回应信号,而是专注于如何在未知威胁下生存。恐惧还在,但已经被转化成了行动力。
会议结束时,每个人都领到了新任务。赵刚和穆罕默德负责地下避难所的深化设计,李静和张明分析信号特征寻找可能的弱点,田中优化通讯网络冗余,安娜和陈医生开始计算长期生存所需的物资储备。
人们陆续离开会议室,投入工作。但和之前不同,这次的紧迫感是沉静的、内敛的,像深海下的暗流。
最后只剩下林长青和苏雨晴。
“你早就预料到了,对吗?”苏雨晴轻声问,“信号会再次出现,而且会升级。”
林长青没有否认:“‘铸造者’的警告不是空穴来风。他们提到过‘回响’,提到过要警惕。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他走到窗边,望向橙红色的天空。在那里,看不见的深空中,一个未知的存在正注视着这个小小的星球,注视着这群来自遥远蓝色星球的生命。
“我们像是在黑暗森林里点亮了篝火。”苏雨晴走到他身边,“最初只是火星,现在火越烧越旺,吸引了……注意。”
“但我们不能把火扑灭。”林长青握住她的手,“火代表着文明,代表着希望。扑灭火,就等于放弃我们来到这里的所有意义。”
他的手很稳,但苏雨晴能感觉到掌心细微的汗意。
“你害怕吗?”她问。
“怕。”林长青坦率地说,“怕我做出的决定是错误的,怕我把大家带入绝境,怕我保护不了你,保护不了孩子,保护不了这个我们刚刚开始建造的家。”
他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
“但我更怕因为恐惧而停滞不前。更怕未来的某一天,我们的孩子问我们:为什么当初要停下?为什么不敢继续向前走?”
苏雨晴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腹部。孩子在里面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那就继续向前走。”她轻声说,“我们一起。”
窗外,橙红色的天空下,“新长安”的工地已经开始工作。钻机的声音,锤击的声音,起重机移动的声音——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不再是简单的劳作声响,而是一个文明在陌生土地上扎根的宣言。
无论深空中的信号意味着什么,无论前方有多少未知和危险,这群人都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们要点亮篝火,要建造家园,要在星辰之间写下人类的篇章。
会议室里,屏幕上的信号波形还在跳动,复杂,神秘,像一首来自深空的、无人能懂的诗。
而在屏幕下方,一张手绘的规划图摊开着——那是“新长安”中央广场的草图,广场上画着喷泉、长椅,还有几个简单线条勾勒出的、奔跑的孩子。
两个图景并置在一起,形成了奇特的对比:
一边是深空的未知与威胁,
一边是地面的希望与未来。
而在这两者之间,是人类——渺小,脆弱,但又无比坚韧的人类。
他们抬头仰望星空,同时低头建造家园。
他们接收来自深空的信号,同时在土地上播下种子。
他们害怕未知,但更害怕失去探索的勇气。
通讯舱里,监测设备还在运行,记录着来自天鹅座方向的每一个脉冲。数据流在屏幕上滚动,冰冷,客观,不带有任何情感。
但在营地中,在会议室里,在每个人心中,一种新的决心正在生根。
无论深空中的“回响”是什么,
无论未来有多少挑战,
他们都将在这里,在这个橙红色的星球上,
继续生活,继续建设,继续爱。
因为这就是人类——
在浩瀚宇宙中,用篝火对抗黑暗,
用家园回应未知,
用生命书写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