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懂了。山在那儿,所以要去;星空在那儿,所以要看;未知在那儿,所以要去探。”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我们跨越六十万亿公里来到这里,不是因为地球待不下去了,不是因为逃难,不是因为被迫。是因为——这儿在这儿。”
张明下意识地挺了挺背。安娜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着围裙边缘。赵刚的嘴角微微绷紧。
“但我们不是来观光的。”林长青继续说,语气沉了些,“也不是来搞科研,拿点数据就走的。我们来了,站在这儿了,就要在这儿活下去——不仅要活,还要活得像个人,活得有尊严,有温度,有未来。”
他的手轻轻一挥,指向舱壁外的世界。
“第一阶段,三大任务。”他竖起三根手指,“第一,生存保障。地下避难所加固到最高标准,分散式备用设施,全冗余生命维持系统。赵刚、穆罕默德负责。”
赵刚点头,动作很重。穆罕默德低声说:“明白。”
“第二,环境勘测。全面摸清星球地质、水文、大气、生态——如果有生态的话。绘制详细地图,寻找资源,评估改造可行性。田中、李静、张明负责。”
田中已经在平板上记录。李静握紧了手里的晶石样本。张明深吸一口气。
“第三,能源自给。‘曙光晶石’的研究要加快,搞清楚它的性质、开采方式、应用途径。同时推进太阳能、风能、地热的本地化利用。我们不能再依赖地球补给,必须自己养活自己。安娜,你和工程组配合,食物生产是能源的一种形式。”
安娜用力点头:“我会让大家都吃上热乎饭。”
林长青的目光最后落在苏雨晴和陈医生身上:“医疗、心理、文化建设——这些不是‘软任务’,是硬需求。人不是机器,我们需要希望,需要归属感,需要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坚持。这部分,苏雨晴、陈医生牵头,所有人配合。”
苏雨晴的手放在腹部,轻轻点头。陈医生表情郑重。
“这三件事,没有先后,必须同时推进。”林长青放下手,声音更沉了,“因为我们没有时间只做一件事。深空信号在逼近,‘铸造者’的遗产在脚下沉睡,我们的孩子即将出生——每件事都在催着我们向前。”
他停顿了很久,久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然后他说:“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风险,困难,未知。是的,都有。但我想说的是——我们跨越六十万亿公里,不是为了换个地方瑟瑟发抖,不是为了在避难所里苟延残喘。”
他向前走了一步,站在圆圈的中心,目光如炬。
“我们是来播种的。”他一字一句,“播下文明的种子,播下未来的种子。今天,我们为了生存而战;明天,我们就要为繁荣而建。今天,这里是‘希望哨站’;明天,这里会有城市,有农田,有学校,有孩子们奔跑的广场。”
他的手指向舷窗外,指向那片荒原的深处。
“那里——”他的声音陡然升高,像锤子敲在金属上,“将是我们子孙后代的粮仓!是他们的城市!是他们仰望星空、再次出发的港口!”
生活舱里一片寂静。
张明感到喉咙发紧。赵刚的手握成了拳。田中的眼镜片上反射着屏幕的光。李静低头看着手里的晶石,那淡紫色的光芒仿佛在回应什么。安娜的眼眶红了。陈医生扶了扶苏雨晴的肩膀。苏雨晴的手紧紧按着腹部,她能感觉到里面的小生命轻轻动弹,像在倾听。
林长青看着他们,看着这十个——很快十一个——在陌生星空下相依为命的人。
“所以,”他的声音恢复平稳,但每个字都带着重量,“干活吧。为了活着,也为了活得像个‘人’。为了今天,也为了所有尚未到来的明天。”
他不再说话,只是站在那儿,像一根钉进这片土地的桩。
几秒钟后,赵刚第一个转身,走向控制台调取工程图纸。穆罕默德跟上,两人低声讨论起排水系统的细节。田中开始整理环境数据包,李静拿着晶石样本往实验室走,脚步很快。张明检查了一遍密封服,准备再次外出取样。安娜走向厨房,开始清点食材库存。陈医生扶着苏雨晴坐下,轻声询问她是否需要休息。
生活舱里响起各种声音:键盘敲击声,图纸翻动声,仪器启动声,锅碗轻碰声。那些声音交织在一起,不算和谐,但充满生机。
林长青走到苏雨晴身边,蹲下身,手轻轻覆上她的腹部。
“他刚才动了。”苏雨晴轻声说。
“我听见了。”林长青说,“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苏雨晴笑了,笑容很淡,但眼睛很亮。她看向舷窗外,橙红色的天空下,张明小小的身影正走向荒原深处,取样器在手中反射着天光。
“我们能做到吗?”她问。
林长青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带着长期劳作留下的薄茧。
“必须做到。”他说,“因为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站起身,也看向窗外。地平线上,“新长安”的激光标记线在稀薄大气中微微闪烁,像一道划开荒原的、微弱但坚定的光痕。
立足的宣言已经发出。
接下来,是用双手把宣言变成现实的漫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