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雨季提前来了。运河水位涨得很快,浑浊的河水漫过堤岸,淹没了低洼处的民房。难民们挤在高处的土地庙里,庙堂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绝望的气息。
这日傍晚,陈渡正准备收船,看见上游漂来一盏残破的河灯。纸糊的莲花已经散架,只剩烛台在浪里打着转。他伸手捞起,发现烛台下系着个小竹筒,筒里有张字条,墨迹被水浸得模糊:漕帮运银,初七夜,三号码头。
他正看着,身后传来脚步声。两个漕帮打扮的汉子站在岸边,眼神锐利得像鹰。小孩,看见什么了?其中一个脸上带疤的问。
陈渡下意识把竹筒藏进袖口:捞了盏破灯。
那汉子跳上船,船身猛地一沉。他四处翻看,连工具箱都打开了。父亲的特制刀具被胡乱扔在船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最好别多事。汉子盯着陈渡,有些东西,看见了会丢命的。
他们走后,陈渡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字条上的墨迹在掌心晕开,像一道血痕。
夜里,他把字条交给父亲。父亲就着油灯看了很久,灯花爆了一下,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明日你去外婆家送药,住几天再回来。
陈渡立刻明白了。外婆家在二十里外的李家村,父亲这是要他避祸。
第二天拂晓,雨下得更大了。陈渡背着药包出门时,看见漕帮的船队在雨中集结,船上盖着油布,看不出装的是什么。为首的船头插着面黑旗,旗上绣着只狰狞的鳖鱼。
去李家村要经过一片芦苇荡。雨中的芦苇像无数鬼影在摇摆。突然,芦苇丛里窜出几个黑影,为首的正是昨天那个刀疤脸。小子,等你多时了。
陈渡转身要跑,却被堵住去路。刀疤脸一把抢过药包,撕开翻找。说!字条在哪?
什么字条?陈渡强作镇定。
刀疤脸冷笑,突然抽刀劈向药包。药材撒了一地,被雨水冲走。就在这时,芦苇深处传来一声弓弦响,刀疤脸惨叫一声,膝盖中箭倒地。
漕帮的手伸得太长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赵账房握着弓从芦苇丛走出,身后跟着几个镖师打扮的人。他比上次见时更瘦了,但眼神锐利如刀。
赵先生?陈渡愣住了。
快走。赵账房塞给他个包袱,这里有些盘缠,去省城找你表哥。你爹......他话没说完,突然推开陈渡。一支弩箭擦着陈渡耳边飞过,钉在树上。
更多的漕帮帮众从四面八方围上来。赵账房的人且战且退,不断有人倒下。血混着雨水,在泥地上汇成小溪。
接着!赵账房把一个油布包扔给陈渡,把这个交给你爹!说完,他带着剩下的人冲向追兵,故意弄出很大声响。
陈渡趁机钻进芦苇深处。身后传来兵刃相接的声音,还有赵账房的怒吼:永盛镖局的人,没有孬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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