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美!”老鱼鹰瞪了他一眼,“那车队查得也严,混不进去。老子是说,趁他们开门运粪的时候,摸清换岗的规律和暗哨的位置。救人,得从长计议,找到那孩子被关的具体地方,再想办法。”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两天,老子会想办法摸一摸别院外围的底。你,不能留在这里,也不能回水门胡同。九门提督的狗鼻子灵得很。”
“那我该去哪儿?”
老鱼鹰从怀里摸索出一个油纸包,扔给陈渡:“里面有几个饼,还有点伤药。往东走,过了护城河,有个废弃的‘龙王庙’,破得只剩个壳子,平时没人去。你在那儿猫着,等我消息。”他指了指方向,“记住,天黑透再去,别点灯,别生火,听到任何动静都别出来。”
陈渡接过油纸包,入手沉甸甸的,带着老鱼鹰的体温。“多谢前辈!”他郑重道。
“别谢太早。”老鱼鹰摆摆手,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漠的表情,“能不能成,还得看运气。记住,明晚子时,还在这个地方碰头。”说完,他不再多言,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般重新没入茂密的芦苇丛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陈渡握紧手中的油纸包和竹笛,望着老鱼鹰消失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前路依旧凶险莫测,但至少,他不再是独自一人在这黑暗的迷宫中摸索了。
他按照老鱼鹰的指示,借着夜色的掩护,小心翼翼地避开巡夜的兵丁和打更人,向着东边潜行。穿过寂静的街巷,越过冰冷的护城河(找到了一处无人看管的残破石桥),果然在河对岸一片荒草丛生的土坡上,找到了一座破败不堪的庙宇。
庙宇的牌匾早已不知所踪,门板歪斜,屋顶塌了大半,露出后面灰蒙蒙的天空。里面蛛网密布,神像残破,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但正如老鱼鹰所说,这里足够隐蔽。
他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五个粗面馍馍,虽然硬邦邦的,但很实在,还有一小包用桑皮纸包着的、黑乎乎的药膏,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草木气味。
他就着怀里残留的一点冷水,慢慢吃下一个馍馍,感受着食物带来的踏实感。然后,他解开肩膀上临时包扎的布条,伤口因为之前的奔逃和河水浸泡,有些红肿发炎。他忍着痛,用手指蘸着那黑乎乎的药膏,小心地涂抹在伤口上。药膏触体冰凉,带着一股辛辣,疼痛似乎真的缓解了些许。
重新包扎好伤口,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他不敢沉睡,只能闭目养神,耳朵始终竖着,捕捉着庙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黑暗中,时间流逝得异常缓慢。他想起地宫里的惊险,想起祭坛上那诡异的紫檀木匣,想起那个真假莫辨的“父亲”,想起小栓那双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睛,想起老锔子的呜咽,想起顾老和潜龙舟的生死未卜……
这一切,都像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袁首辅,“河葬”,长生散……这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一个惊天阴谋?而他,一个原本只是运河边普通的“渡亡人”学徒,又为何会被卷入这旋涡的中心?
他想不明白。他只知道,他必须走下去,为了救小栓,为了寻找父亲的真相,也为了那些因他而遭受苦难的人。
子时。芦苇荡。
他默默计算着时间,调整着呼吸,等待着与老鱼鹰的再次会面。京城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但这一次,他的眼中,多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