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跤摔得结结实实,陈渡只觉得眼前一黑,胸口闷得喘不上气,手里的短柄铁斧也脱手飞了出去。他甚至能感觉到身后追兵带着腥风的脚步和刀锋破空的寒意。
完了!
就在他万念俱灰,准备拼死一搏的刹那,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他的后衣领,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顺势拽进了旁边那条漆黑的小巷!
“别出声!跟我走!”一个低沉沙哑、却又带着一丝熟悉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陈渡惊魂未定,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那人拖着,在迷宫般狭窄、堆满杂物的巷道里七拐八绕。身后的叫骂声和脚步声迅速被甩开,变得模糊不清。
那人脚步极快,对这里的地形异常熟悉,如同鬼魅般在阴影中穿行。陈渡被他半拖半拽,只能勉强跟上。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四周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那人终于停下脚步,将陈渡按在一堵湿冷的土墙边。
这里似乎是一处废弃的院落,角落里堆着烂木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尿骚味。
借着从破败院墙缺口透进来的微弱天光,陈渡终于看清了救他之人的脸——竟然是老默!那个在回水湾码头修补渔网、语焉不详的老船工!
“老……老默?”陈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默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他松开抓着陈渡衣领的手,喘了几口粗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小子不要命了?敢去碰那条‘鬼船’!”
“鬼船?”陈渡一愣。
“哼,那船是王管事专门用来处理‘脏东西’的!”老默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后怕和责备,“船上的人,都是四海帮里沾了血、知道得太多,或者碍了事的!被弄上那条船,就没一个能活着下来!最后都成了河里的无名鬼!”
陈渡的心猛地一沉。果然!那条船底舱,就是一个移动的刑场和河葬点!四海帮借用回水湾河葬的形式,在清除异己!
“你……你怎么知道?”陈渡盯着老默。
老默叹了口气,脸上深刻的皱纹在阴影里显得更加沟壑纵横。“老子在运河上漂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四海帮那点龌龊勾当,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这双老眼!”他顿了顿,看着陈渡,“倒是你,小子,你怎么惹上他们的?还跑到那鬼船上去?”
陈渡沉默了一下。老默救了他,但他不敢完全信任任何人。他避重就轻地说道:“我们……得罪了王管事,被追杀。误打误撞到了西口集,看到那条船古怪,就想探个究竟。”
“误打误撞?”老默冷笑一声,浑浊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带着个受枪伤的女娃子,身上还揣着要命的东西,这叫误打误撞?”
陈渡心中剧震,手下意识地按住了怀里藏着的木盒和油布包。
老默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紧张。“你那点东西,在回水湾我就觉得不对劲。能让河觋那老怪物睁只眼闭只眼放你们离开,还能是简单角色?”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小子,我不管你们什么来路,也不想知道你们揣着什么。但我告诉你,西口集这潭水,比你们想的深得多!王管事和河觋之间,没那么简单!”
“他们……不是在做交易吗?运‘青货’?”陈渡试探着问。
“交易?”老默嗤笑,带着一丝嘲讽,“那是表面!王管事想借河觋的水路和‘手艺’运货、铲事;河觋那老狐狸,又何尝不是想借四海帮的势,把手伸得更长?他们两个,互相利用,也互相提防!那契书,就是个拴狗的链子,谁都想把链子攥在自己手里!”
陈渡听得背脊发凉。原来那契书背后,是如此的凶险和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