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水坞的日子像凝固的浊水,缓慢而压抑。每日只有石根或那沉默的老妪送来勉强果腹的薄粥和清水,除此之外,再无人与他们交流。村民们的眼神始终带着一种隔阂与审视,仿佛他们是不该存在于这里的异类。
阿青的伤势在恶劣的环境下恢复得极慢,低烧反复,肩膀依旧无法用力。陈渡的伤口也已结痂,但内心的焦灼与日俱增。被困在这座水上孤岛,与世隔绝,外面洪水滔天,内部谜团重重,这种感觉比直面刀剑更令人窒息。
西边那片水下废墟,像一块巨大的磁石,不断吸引着他们的注意力。石根的警告,夜晚那诡异的声响,孩子手中那芦苇编成的“眼睛”,都指向那个方向。
“我们必须去看看。”第三天夜里,阿青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声音虽弱,却异常坚定。连日的昏沉似乎被一种执念驱散,她的眼中重新燃起那簇熟悉的、不肯屈服的火焰。“守墓人把我们弄到这里,绝不只是关着。那下面……一定有东西。”
陈渡看着她在黑暗中闪烁的眼睛,知道劝阻无用。他自己也已被那未知搅得心神不宁。他点了点头:“等再晚些。”
子时过后,避水坞彻底沉入死寂。连风声和水声都仿佛被这浓重的黑暗吸收。陈渡和阿青悄无声息地溜出洞窟,像两只壁虎,贴着湿滑的岩壁,向着西侧摸去。
越靠近西边,空气越发阴冷,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也明显起来。沿途经过的洞窟都漆黑无声,仿佛里面的居民早已习惯了夜晚的某种规则,选择了彻底的蛰伏。
他们来到丘陵西侧的边缘。这里几乎没有开辟出的道路,只有嶙峋的岩石和陡峭的坡度向下延伸,没入浑浊的水中。水下,那片巨大的黑色废墟轮廓在微弱的星光照耀下,显得更加狰狞。
陈渡仔细观察着水面和岩壁的连接处。忽然,他发现在一处被几块巨石半掩着的岩壁下方,水位似乎比周围要低一些,露出一个不起眼的、被水流长期冲刷形成的凹槽,后面似乎……有一个洞口?
不是在水下,而是在水位线之下,被岩石巧妙遮挡,若非仔细查看,极难发现。
“那里。”陈渡压低声音,指向那个方向。
两人小心翼翼地攀下岩石,冰冷的洪水立刻淹到了他们的腰部。他们涉水来到那处凹槽前,拨开垂挂的湿滑水草,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幽深洞口显露出来。洞口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一股混合着陈腐水汽和那特殊甜腻香气的阴风从里面吹出。
陈渡深吸一口气,率先钻了进去。阿青紧随其后。
洞内并非完全黑暗。前行了约莫十几步,拐过一个弯,前方隐约出现了微弱的光亮。那光亮并非火光,而是一种幽冷的、仿佛来自水底的磷光。
通道开始向下倾斜,脚下是湿滑的石头。又走了一段,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竟然来到了一个巨大的、位于山体内部的地下空间!空间的一半被幽深的地下河水域占据,水面泛着那诡异的磷光,映照出周围的景象。
而就在靠近水边的空地上,矗立着一座用黑色石头垒砌而成的、简陋而古老的祭坛!
祭坛的形制与染坊里那个临时搭建的截然不同。它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石头上刻满了密密麻麻、早已被岁月风化得模糊不清的诡异符号,与苏瞎子册子里那些扭曲的图案如出一辙。祭坛中央,并非“厄眼”图案,而是一个凹陷的、如同碗状的池子,池壁呈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了千百年。
祭坛周围,散落着一些白色的、大小不一的贝壳,以及一些已经干枯发黑、辨不出原本形态的植物残骸。空气中那股甜腻的香气在这里变得浓郁,与地下河水的腥气、石头本身的霉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怪诞氛围。
这里,才是厄眼教真正的祭祀之地!比染坊那个临时场所古老得多,也恐怖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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