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陈渡在木屋里又熬过两天,靠着沈仵作留下的那点干粮和偶尔搜集到的野果、收集的雨水维持。伤口愈合得比预想中慢,每一次调息都像是在干涸的河床上艰难掘进,进展微乎其微,但总好过坐以待毙。
他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观察山下官道的动静上。那队人马进入清江浦后,镇子表面似乎依旧平静,但一种无形的紧绷感,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都能隐约感受到。河伯祠方向,香火似乎比往常更盛了些,像是在极力维持着表面的“正常”。
这天傍晚,他正就着最后一点清水,艰难地咽下最后半块硬得硌牙的面饼时,那熟悉的、极其轻微的窸窣声再次从屋外传来。
他立刻警觉,闪到门后。
这次没有木棍探窗。片刻沉寂后,门外响起三长两短、极有规律的叩门声。
是沈仵作约定的暗号!
陈渡心中一动,轻轻拉开门闩。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沈仵作。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袍子,但神色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眼底布满血丝,手里还提着一个不大的食盒。
“进去说。”沈仵作低声道,闪身进屋,迅速关好门。
他将食盒放在那张摇摇欲坠的破桌上打开,里面是几个还带着温气的白面馒头和一碟酱菜,甚至还有一小块卤肉。
“快吃。”沈仵作示意道,自己则走到窗边,警惕地望着外面。
陈渡没有客气,拿起馒头狼吞虎咽。几天来第一次吃到热乎食物和油腥,胃里顿时暖和起来,连带着精神也振作了不少。
“情况怎么样?”他一边吃一边问,声音有些含糊。
沈仵作转过身,面色凝重:“来了个硬茬子。姓韩,是州府派下来的巡检校尉,带着刑房的人和一队州兵。”
韩校尉?陈渡想起那天看到的青篷马车和护卫。
“他为留影石来的?”
“明面上是巡查漕运,兼理积年旧案。”沈仵作压低了声音,“但昨天下午,他单独召见了我,问起了云韶班的事。”
陈渡心跳加速:“他信了?”
“信不信另说,但他把留影石和账本收走了。”沈仵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此人行事果决,不像是能被轻易糊弄过去的。他当天就派人封存了河伯祠近十年的账目,还提审了当年参与打捞的几个老衙役。”
动作这么快!陈渡感到一丝希望。“河伯祠那边什么反应?”
“表面恭顺,背地里小动作不断。”沈仵作冷笑,“大祭司称病不出,一切事务交由疤脸刘打理。疤脸刘这两天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活动,怕是急着擦屁股。”
“阿青呢?”这是陈渡最关心的问题。
沈仵作摇了摇头:“还在河伯祠里,被严密看管。韩校尉派人去问过,河伯祠一口咬定那丫头是得了失心疯,冲撞河伯,他们代为看管医治。没有确凿证据指向他们绑架,韩校尉暂时也不好强行要人。”
陈渡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河伯祠不会轻易放人。
“韩校尉……可靠吗?”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王瘸子的警告言犹在耳。
沈仵作沉吟片刻,没有直接回答:“此人背景不简单,是京里韩家的旁支,据说在军中待过,有些铁血手腕。他来查案,未必是为了什么公道,更像是……借题发挥,整顿地方。河伯祠这些年手伸得太长,捞过界了,恐怕是碍了某些人的眼。”
陈渡明白了。这韩校尉未必是青天大老爷,但他和河伯祠背后的势力可能有矛盾。敌人的敌人,或许可以暂时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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