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曲像是被抽了骨头,整个人瘫软在陈渡家堂屋的条凳上,捧着阿青递过来的热水,手还在不住地抖。热水洒出来,烫得他一个激灵,才稍微回了点神。
“鬼……水鬼……肯定是水鬼找替身……”他喃喃自语,眼神发直。
无念和尚坐在门槛上,背对着屋里,望着院外沉沉的夜色,手里的念珠捻得飞快。陈渡没说话,把那只湿漉漉的童鞋放在桌上,鞋底的腥泥在油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
“不是找替身。”无念和尚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它在找‘家’。附你的身,是借你的船,去它想去的地方。”
“它想去哪儿?”老曲猛地抬头,脸上恐惧更深。
无念和尚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贫僧不知。但它弃船而去,要么是地方不对,要么……就是发现了更好的目标。”
更好的目标?陈渡心里一沉。清江浦还有什么地方,比那废弃的刑场码头更阴邪?他想起孙老头的话——古河道岔口,沉尸地……
“老曲,”陈渡看向船夫,“你撑船这些年,可知道这清江浦段,运河底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老河道岔口,或者……早年沉过很多船、死过很多人的地方?”
老曲捧着碗,努力回想,嘴唇还在哆嗦:“特、特别的地方?这运河底下,哪儿都死过人……要说老河道,南边五六里,倒是有个老鸦口,是条废了的岔河,水又深又急,早年翻过不少船,都说那地方邪性,轻易没人往那儿去……”
老鸦口。陈渡记下了这个名字。
“还有呢?”无念和尚追问。
“还、还有就是……镇河的铁牛那边……”老曲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有些忌讳。
“铁牛?”陈渡看向他。清江浦码头是有一尊镇水的铁牛,年代久远,锈迹斑斑,是本地一景。
“嗯,”老曲咽了口唾沫,“老辈人讲,那铁牛底下……不干净。说是当年铸这牛的时候,为了镇住水里的什么东西,好像……好像填了活人下去打基……”
无念和尚猛地转过身,浑浊的眼睛里精光一闪:“铁牛在何处?”
“就、就在主码头往东,不到一里地的河岸上。”
无念和尚站起身,对陈渡道:“走,去看看。”
陈渡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老曲:“你就在这儿歇着,天亮再走。”
老曲忙不迭点头,他现在哪儿也不敢去。
陈渡和无念和尚再次出门,夜更深了,雾气似乎淡了些,但寒意更重。两人沿着河岸往东走,脚步匆匆。
主码头方向还有零星灯火,往东走,就越发黑暗寂静。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果然看见河岸高坡上,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黑色轮廓,在稀薄的月光下,像一头俯卧的巨兽。
正是那尊镇河铁牛。牛身巨大,昂首向河,历经风雨,锈迹斑斑,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暗红色的底子,如同干涸的血迹。
两人走近,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和河泥混合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河水流经铁牛脚下的石基,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无念和尚绕着铁牛走了一圈,时而俯身触摸冰冷潮湿的牛身,时而凑近嗅闻。陈渡则感觉怀里的惊魂铃又开始微微震动,不如之前遇到那邪物时剧烈,但持续不断,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有古怪。”无念和尚停在铁牛朝向河水的那一面,蹲下身,用手拂开牛蹄下茂密的杂草。下面不是泥土,而是坚硬的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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