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身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青蒙蒙的光晕,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古老而堂皇的正气。光芒所及,那侵入骨髓的阴寒似乎被驱散了些许,耳边的低语也变成了惊恐的嘶叫。
无念和尚精神一振,知道时机已到。他奋力挣扎着,在湍急的水流中稳住身形,反手解下短剑,双手紧紧握住剑柄,将全身的力气、残存的修为,以及所有的信念,都灌注其中,然后,将其高高举过头顶!
“镇——水——!”
他用尽平生力气,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这吼声压过了风浪,压过了鬼哭,在空旷的河面上滚滚传开。
“铿——!”
青铜短剑发出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剑鸣!青蒙蒙的光晕骤然暴涨,化作一道凝实的光柱,冲天而起,直刺漆黑的夜幕!
光柱仿佛引动了冥冥中的力量。济世堂后院那口古井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如同巨龙苏醒般的轰鸣。井水沸腾般翻滚起来,散发出浓郁的白气,白气并非阴寒,而是带着一种温润醇和的气息,如同大地母亲的生命元气。
这道白气如同受到召唤,循着地脉,汹涌地注入运河!
青白色的光柱与温润的地脉元气在运河中心交汇、融合。无念和尚感到一股磅礴浩大、却又温和无比的力量,通过短剑涌入他的身体,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连重伤带来的剧痛都似乎减轻了许多。
他成了阵眼,成了连接“镇眼”与整条水脉的桥梁!
“轰隆隆——!”
运河彻底沸腾了!以无念和尚为中心,一个巨大的漩涡开始形成。漩涡之中,不再是浑浊的黄水,而是交织着青光与白光的奇异景象。无数黑色的、扭曲的阴影被从河底淤泥中强行剥离出来,在光柱的照耀下发出凄厉的惨叫,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蒸发。
河水在净化。
整个清江浦都被这天地异象惊动了。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推开窗户,看到运河中心那通天彻地的光柱,感受到脚下大地的震动,听到那仿佛来自远古的龙吟与万千鬼哭交织的声音。有人惊恐跪拜,有人骇然失色,有人则热泪盈眶,仿佛看到了神迹。
济世堂门口,林老先生和青娥紧紧攥着彼此的手,望着那道光柱,激动得浑身颤抖。
趴在井沿的阿青,似乎听到了井中传来的、只有她能感知到的、一声满足而释然的叹息。她抬起头,望向运河方向,清澈的大眼睛里,倒映着那青白交织的光,喃喃道:
“哥……”
运河中心,漩涡渐渐平复,光柱也开始减弱。
无念和尚感到手中的青铜短剑变得滚烫,光芒逐渐内敛。他所有的力气仿佛都已随着光柱倾泻而出,此刻只觉得浑身虚脱,冰冷的河水再次包裹而来。
他看着变得清澈了许多的河水,脸上露出了平静而欣慰的笑容。
使命,完成了。
他松开手,任那完成了使命的古剑沉入河底。然后,他闭上眼,任由疲惫的身体,向着幽深的河底,缓缓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