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刘三压抑的哭声和石头无言的陪伴。
阿青默默地看着。她翻开册子,在记录刘三和小草的那一页,看着“西岔口”三个字。铁路的线路图,好像正好要经过那片河岔口。
她合上册子,感觉心里沉甸甸的。这铁路,要惊动的,不光是河底的沉船和老鱼头嘴里的“怨气”,还有许许多多活人心里,沉埋着的,不肯愈合的伤。
几天后,更大的动静来了。
几辆骡马车拉来了帐篷、锅灶和一些木箱,停在了镇外靠近荒河湾的空地上。一群穿着统一工装、肤色黝黑的汉子住了进来。他们是铁路施工队的前哨。
安静的河湾顿时热闹起来。工人们砍伐芦苇,平整土地,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粗犷的说笑声打破了原有的沉寂。
老鱼头的小船,被迫移到了更远、更偏僻的芦苇丛里。铁桩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有时会站在船头,冷冷地盯着那些忙碌的工人,像一头守护领地的孤狼。
阿青看到,工人们开始往河里打试探桩了。不是正式桥墩那种大桩,是碗口粗的木桩,用巨大的夯锤,喊着号子,一下,一下,砸进河底的淤泥里。
“咚!”
“咚!”
“咚!”
沉闷的夯击声,穿过水面,穿过土地,传出去很远。这声音不像上游修桥的轰鸣那样持续不断,但它更沉重,更有力,每一下,都仿佛直接敲在人的心口上。
镇上的狗被这声音惊得不安地吠叫。
济世堂里,林老先生捻着胡须的手停住了,侧耳听着那声音,轻轻叹了口气。
阿青站在济世堂后院,也能清晰地听到那“咚、咚”的声响。她感觉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震动。
她想起老鱼头的呓语:“……桩……不能打……要响……”
这响声,会惊醒什么呢?
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怀里的册子。那里面,沉睡着很多名字。
“咚!”
又是一声沉重的夯响,从荒河湾方向传来,悠长,沉闷,带着一种不祥的穿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