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看着她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个女人,像一把钥匙,也许能打开胡家那扇紧闭的大门,哪怕只是推开一条缝。
接下来的几天,柳寒烟的身影开始频繁出现在清江浦。她不像沈小姐那样只在码头徘徊,而是走访那些看起来年纪最大的老人,在茶馆听人闲谈,甚至尝试靠近那片被围起来的河湾工地。她问得巧妙,不直接提胡家和沉船,只说是寻找失踪的丈夫,打听他可能去过的地方,问过的事情。
她身上有种沉静而坚韧的气质,让一些原本守口如瓶的老人,也愿意跟她多说几句。阿青有时会远远跟着她,听她与人交谈。
她从一位老更夫那里得知,胡家败落后,后花园确实荒废得最快,传言也最多,夜里常有怪声。从一个老洗衣妇那里听说,胡家还在时,后花园的假山底下,好像挖过地窖,但具体做什么用,没人知道。
这些零碎的信息,像散落的珠子,被柳寒烟默默记在心里。
阿青也在自己的册子上记下了“柳寒烟”、“寻夫”、“胡家后花园”、“假山地窖”。她感觉,柳寒烟正在一点点地,接近那个被铁桩带走的、关于“秤砣”的秘密。
这天夜里,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疏星点缀着墨黑的天幕。镇子早早陷入沉睡,只有远处铁路工地的零星灯火和隐约轰鸣,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阿青睡得不安稳,半夜醒来,口渴得厉害。她摸黑下床,想去灶间舀水喝。经过通往前堂的门帘时,她听到外面传来极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不是老鼠。像是人的脚步声,很轻,很谨慎。
阿青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悄悄掀开门帘一角,朝外望去。
借着星光的微芒,她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正敏捷地翻过济世堂临街的矮墙,落在外面的街道上。那身影矫健,动作干脆利落,背上似乎还背着个长条状的物件。
是铁桩!
他回来了!而且是在这深夜,以这种方式出现!
阿青屏住呼吸,看着铁桩像一道鬼影,悄无声息地融入街道的黑暗中,他所去的方向,正是那片荒废的胡府!
他要去后花园!去找那个“秤砣”!
阿青的心脏怦怦直跳。她想起老鱼头临终的话,想起铁桩那决绝的眼神。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她没有跟出去。她知道那很危险。她只是紧紧抓着门帘,望着铁桩消失的方向,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
夜色更深了。远处的轰鸣声似乎也低了下去。
万籁俱寂中,阿青仿佛能听到,从胡府方向,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石头被撬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