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吴念清,站在人群外围,低着头,眼神闪烁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鬼没再追问,但他心里的那点疑虑,并未消散。他起身,对陈渡说:“老陈,你好好歇着,我去看看还能不能弄点柴火。”
他离开落脚处,却没有立刻去拾柴,而是绕了个圈子,走向沟中间。老葛果然还在那里,袖着手,像个泥塑的弥勒佛。
看到老鬼过来,老葛小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压低声音:“怎么?家里来亲戚了?好事啊。”
老鬼盯着他:“你早就知道?”
老葛嘿嘿一笑,肥硕的脸颊抖了抖:“这沟里,多了只耗子我都知道。这后生,昨天就在沟外转悠了,打听人呢。我的人碰上了,问了几句,他说找清江浦姓陈的老人家,带着孙女。我一琢磨,八成是找你们的。”
“你的人?没为难他?”老鬼问。
“为难他干嘛?”老葛耸耸肩,“咱们是做生意的,讲究个和气生财。他要是能找到亲人,说不定还能多份换东西的门路呢。”他话里有话。
老鬼心里明了,老葛这是放任,甚至可能乐见其成。多一个看起来有牵挂、有软肋的人,对他来说,或许更好掌控。
“北边撤军的事,沟里好像有点动静了。”老鬼换了个话题。
老葛的小眼睛眯了起来,声音更低了:“是啊,都等着呢。不过,消息是消息,路是路。没我老葛点头,哪条路,也不好走。”他这话,带着明显的警告和掌控欲。
老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他心里的疑团更重了。陈望的出现,老葛的态度,北边撤军的消息……这几件事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
他拾了些柴火回去,陈渡似乎睡着了,呼吸平稳了些。陈望正坐在孟婆婆身边,低声跟她说着什么,孟婆婆不时点头,脸上带着久违的、属于人间的柔和。
阿青依旧攥着那块冰糖,时不时舔一下嘴唇,却始终没舍得吃。
老鬼把柴火放下,看着这一幕。温暖的亲情或许是真实的,但这野人沟的冰冷和算计,也从未远离。
陈望的到来,像一捧雪,暂时覆盖了沟里的污秽,但雪化了之后,底下露出的,会是什么?
夜色,再次缓缓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