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的话,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在老鬼和水虺心头激起寒意。
“不在我们想的方向?”水虺一把揪住陈望的衣领,将他抵在粗糙的岩壁上,怒目圆睁,“你个狗东西又想耍什么花样?!说!到底在哪儿?!”
陈望被勒得脸色发青,却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嘲讽的虚弱笑容:“你们……不是要去……找守碑人吗?沿着这条沟一直往西,走到头,是一片绝壁,下面是瘴气谷……去那里找吧。”
他的眼神飘忽,带着一种故意误导的恶意。
老鬼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陈望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除了虚弱和一丝报复性的快意,并没有说谎时常有的闪烁不定。要么他说的是真话——守碑人所在之处确实险恶异常;要么,他的谎言已经刻入骨髓,连自己都能骗过。
“你当我们是傻子?”水虺挥拳欲打。
“水虺。”老鬼出声制止。他松开按着柴刀的手,走到岩壁边缘,眺望着陈望所指的西方。那里山势更加险峻,林木幽深,终年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灰白色雾气,确实像是有瘴气弥漫的样子。老葛给的地图上,也模糊地标注了那个方向危险。
但陈渡提起守碑人时,那眼神里的笃定,绝非指向一条绝路。
老鬼转过身,重新走到陈望面前,语气平静得可怕:“你说守碑人在西边绝壁。好,我们就去西边绝壁。”
水虺急了:“鬼叔!这……”
老鬼抬手打断他,目光依旧锁在陈望脸上:“不过,是你走前面。”
陈望脸上的讥诮瞬间凝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怎么?不敢?”老鬼逼近一步,煞气凛然,“还是说,你刚才指的路,本来就是想拉着我们一起死?”
陈望咬紧牙关,避开老鬼的目光,沉默不语。
“走!”老鬼不再废话,对水虺使了个眼色。
水虺会意,用力推了陈望一把,逼着他转向西边那条看起来就更难走、更阴森的小径。
这一次,陈望的脚步明显迟疑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虽然虚弱却方向明确。他走走停停,不时抬头辨认着周围越来越稀少、形态也越来越怪异的树木,眉头紧锁。
老鬼跟在他身后不远处,如同最耐心的猎手,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反应。水虺则警惕地注意着后方和两侧的动静。
越往西走,光线越发昏暗,空气中那股陈腐的泥土气息渐渐被一种淡淡的、带着甜腥的怪异气味取代,吸入肺里,让人有些头晕目眩。脚下的地面变得松软泥泞,踩上去噗嗤作响,周围开始出现一些色彩斑斓却形态丑陋的菌类,以及大量动物甚至可能是人的零星白骨,散落在枯枝败叶之间。
“妈的……这什么鬼地方……”水虺忍不住骂了一句,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
陈望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呼吸变得急促,他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那不是伪装,而是对某种真实危险的生理恐惧。
又艰难地前行了一段,前方出现了一片笼罩在浓重灰白色雾气中的沼泽地带,咕嘟咕嘟地冒着浑浊的气泡,那甜腥气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沼泽边缘,几具扭曲的、覆盖着黏腻绿苔的骸骨半陷在泥沼中,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凶险。
“到……到了……”陈望停下脚步,声音带着颤抖,指着那片沼泽和更远处隐约可见的、如同刀削斧劈般的黑色绝壁,“守碑人……就在那后面……你们……自己过去吧……”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种如释重负,仿佛完成了某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