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也顾不上许多,救命要紧。水虺找来两块石头,在棚子角落勉强搭了个简易灶,又出去冒雨捡了些半干不湿的柴火,费了好大劲才点燃,浓烟呛得人直咳嗽。阿青用破瓦罐装了雨水,放在火上熬药。
苦涩的药味在狭小的草棚里弥漫开来,混合着潮湿的霉味和烟火气,形成一种古怪而令人心焦的气息。
药熬好了,黑乎乎的一罐。阿青和水虺合力,小心翼翼地扶起老鬼,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点一点地将滚烫的药汁喂进去。老鬼在昏迷中似乎也能感受到苦涩,眉头紧紧皱着,喂进去的药汁漏了小半出来,顺着花白的胡子流下。
喂完药,两人已是满头大汗。将老鬼重新放平,盖上半干的破衣服,忐忑地等待着。
也许是草药起了效,后半夜,老鬼的喘息渐渐平缓了一些,额头似乎也没那么烫了。阿青和水虺轮流守着,不敢合眼。
天快亮时,雨停了。棚外传来乱岔河苏醒过来的嘈杂声。老鬼的烧退了一些,虽然人还虚弱地昏睡着,但至少不像昨晚那样吓人了。
水虺和阿青都松了口气,疲惫和困意如同潮水般涌上来。
就在这时,棚外传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正是那个老篾头:
“人,缓过来了?”
水虺一个激灵,睡意全无,猛地抓起短刀,掀开棚帘。只见老篾头佝偻着身子,站在几步外的泥地里,手里拎着那条昨天见过的小鱼,正歪着头打量着草棚。他那双眼睛,依旧精明得让人不舒服。
“托您的福,暂时死不了。”水虺语气生硬,带着戒备。
老篾头嘿嘿干笑两声,也不在意水虺的态度,自顾自地说道:“退烧了就好。不过这地方,阴湿气重,病根要是落下了,可不容易去。”他晃了晃手里的小鱼,“光靠那点草药,顶不了什么事,得吃点实在的,补补元气。”
水虺盯着他,没说话。
老篾头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我这儿,还有点米,能熬点粥。不过……”他拖长了语调,那双眼睛像钩子一样,在水虺和老鬼身上扫过,“我想听点实在的。你们……到底为啥惹上码头那帮人?寻常的打架斗殴,可犯不着往我这乱岔河钻。”
水虺心头一紧,知道这老家伙果然没信他昨天的说辞。他握紧了刀柄,脑子里飞快转着,该怎么说,才能既套到吃的,又不泄露底细。
棚内,阿青也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对话,手心里全是汗。躺在草堆上的老鬼,眼皮似乎轻微地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醒来。
乱岔河的早晨,空气湿冷,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照在这片泥泞和贫穷之上。新一轮的试探与交换,才刚刚开始。而病榻上的老鬼,依旧是悬在几人心头,最重的那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