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我先拿回去。”水虺抬起头,眼神恢复了惯有的狠厉,“怎么做,容我想想。但我把话撂这儿,老哥,你要是坑我……”他没说完,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清楚。
老篾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我老篾头在这河边上混了半辈子,靠的就是一个‘信’字。去吧,棚子里的人等着呢。”
水虺不再多说,揣好那碗救命的米,掀开棚帘,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北滩的人似乎暂时退去了,坡下恢复了那种麻木的平静,只有一些若有若无的目光,从各个角落扫过来,带着探究和审视。
他快步走下坡,朝着自己那个破草棚走去。每一步,都感觉踩在泥潭里,拔出来,带着沉重的黏腻感。
回到草棚,阿青正焦急地守在门口,看到他回来,明显松了口气,但看到他空着手(米藏在怀里),脸色又是一紧。“水虺哥,你没事吧?米……”
水虺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从怀里掏出那半碗米。“够煮点稀的。”他把米递给阿青。
阿青看到米,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担忧地看着水虺身上沾的泥污和略显凌乱的衣衫:“外面……是不是出事了?我听到吵闹声。”
“碰上了点麻烦,解决了。”水虺不欲多说,走到老鬼身边蹲下。老鬼依旧昏睡着,呼吸比之前平稳了些,但脸色还是难看。水虺探了探他的额头,烧似乎退了些,但入手依旧一片冰凉虚汗。
“鬼叔刚才醒了一下,喝了点水,又睡过去了。”阿青一边生火准备熬粥,一边小声说。
水虺点点头,心里稍安。他看着阿青忙碌的背影,看着角落里蜷缩的细仔,又想起老篾头的话。这乱岔河,他们暂时是离不开了。要想活下去,活得稍微像个人样,似乎只有按老篾头划下的道走。
可那条道,前面是北滩的明枪,身边是老篾头的暗箭,一步走错,就是万劫不复。
他靠在草棚冰冷的土壁上,闭上眼睛。运河的水声仿佛在耳边响起,不是清江浦码头那熟悉的喧闹,而是乱岔河这死水微澜下,暗流涌动的低沉呜咽。
风,起了。只是不知这风,最终会吹向何方,又会卷起怎样的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