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窑内的时间,仿佛被山间的湿冷空气凝固了。唯有洞口藤蔓缝隙里透入的光线缓慢移动,以及那偶尔滴落的、从岩壁渗出的水珠,提示着光阴的流逝。
陈渡靠坐在最里侧的干爽处,双目微阖,如同入定的老僧。他不再试图强行站起,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引导着钟伯留下的那口药酒带来的微弱暖意,如同疏导运河支流般,小心翼翼地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和脏腑。每一次呼吸都绵长而刻意,胸腔伴随着轻微的刺痛起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眉宇间的沉静,却比之前更深了几分。
孟婆婆和三娘不敢打扰他,只是默默地将窑洞内稍微收拾了一下,寻了些干燥的茅草铺在地上,让李老汉和丫蛋能躺得舒服些。吴念清依旧蜷在角落,像是被抽走了魂,时而惊醒,惊恐地四下张望,时而又陷入昏睡,发出不安的呓语。
晌午过后,窑洞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如同山鼠窜过草丛的窣窣声。孟婆婆和三娘立刻警惕起来,抄起了手边的木棍。
“是我。”钟伯低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随即,他拨开藤蔓,敏捷地钻了进来,背上药篓里装得满满当当。
他先看了一眼依旧闭目调息的陈渡,见他气息虽弱却平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他将药篓放下,从里面取出几个油纸包,低声道:“找到几味药,对症的。还有些野果和能吃的根茎,先将就着。”
他又拿出一个装满清水的竹筒,递给三娘:“从山泉打的,干净。”
“多谢钟伯!”三娘和孟婆婆连声道谢,脸上终于有了些许活气。
钟伯摆摆手,走到陈渡身边蹲下,仔细看了看他的气色,又轻轻搭了下他的腕脉,眉头微展:“老哥底子厚,这口气算是缓过来一些了。我再给你换副药,外敷内服,能好得快些。”
陈渡缓缓睁开眼,目光清亮,对着钟伯微微颔首:“有劳。”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那股虚弱无力感似乎减轻了些许。
钟伯不再多言,熟练地开始捣药。他将几种不同的根茎叶分类,用随身携带的小石臼仔细研磨成粉或糊状,动作沉稳而专注,带着山野之人特有的、与自然相处的韵律。
窑洞内弥漫开一股浓郁而奇异的草药气味,苦涩中带着一丝清冽。
趁着钟伯捣药的间隙,陈渡目光平静地看向他,低声问道:“外面……情形如何?”
钟伯手上的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回道:“我绕道去了野人沟附近的高坡看了看,下面有动静,人影晃动,像是在搜山。不过,”他顿了顿,“他们好像还没摸到暗河那条路,主要在沟底和两侧山坡上转悠。”
陈渡点了点头,这在他的预料之中。暗河入口隐蔽,若非丫蛋无意扯开藤蔓,他们也难以发现。
“还有,”钟伯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凝重,“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了另外一拨人的踪迹。”
陈渡眼神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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