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潭洞内，时间在潮湿与寂静中缓慢爬行。洞顶裂隙透下的天光由明转暗，又由暗转明，提示着一天一夜的流逝。众人蜷缩在洞内相对干爽的角落，靠着钟伯寻来的野果和根茎，以及老鱼头偶尔从潭边石缝里摸出的几尾小银鱼勉强果腹。恐惧与疲惫依旧刻在每个人脸上，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们紧紧依靠在一起，沉默地忍受着。
陈渡大多数时间都盘坐在靠近黑潭的那块平整石块上，闭目调息。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种虚弱的灰败之气已消散大半，呼吸变得愈发绵长有力。偶尔，他会睁开眼，目光沉静地投向那幽深不见底的潭水，仿佛要穿透那墨色的水面，看清其下隐藏的一切。
老鱼头大部分时间也待在洞里，他话不多，常常蹲在潭边，用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打量着水面，或者拿着他那根鱼叉，在洞壁和那些残破的石构件上轻轻敲打，侧耳倾听回响，像是在寻找什么。他与陈渡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默契，彼此不多言，却又似乎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吴念清依旧是最不安定的那个。他时而惊恐地望向洞口，时而用充满怀疑和恐惧的眼神偷偷打量陈渡和老鱼头。死亡的威胁和未知的秘密像两条毒蛇，啃噬着他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第二天午后，陈渡结束了又一次长时间的调息。他缓缓睁开眼，眸中精光内蕴，比之前更为清亮。他感觉体内那口元气终于稳固下来，虽然距离痊愈尚远，但至少有了行动和应对变故的底气。
他站起身，走到潭边。幽深的潭水倒映着他消瘦而挺拔的身影，水面上他的面容平静，眼神却锐利如刀。
是时候了。
他没有招呼任何人，只是默默脱下那件早已破烂不堪的外袍，露出里面同样陈旧却相对干爽的里衣。他将外袍仔细叠好，放在石块上，然后开始活动手脚的关节，拉伸因久坐而有些僵硬的筋骨。
他的动作自然而平静，却立刻吸引了洞内所有人的目光。
“渡爷，您……您这是要做什么？”三娘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担忧。
陈渡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着潭水，声音平稳：“下去看看。”
“下去？！”孟婆婆失声惊呼，“使不得啊渡爷！这潭邪性得很！下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您这身子骨……”
连钟伯都皱紧了眉头：“老哥，三思啊！这潭水深不可测，寒气逼人，你伤势未愈，太冒险了！”
老鱼头也停下了敲打石壁的动作，默默地看着陈渡，眼神复杂。
吴念清更是像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猛地向后缩去，脸上血色尽失。
陈渡对众人的劝阻恍若未闻。他弯腰，用手掬起一捧潭水。冰冷刺骨，几乎瞬间冻僵了他的手指。他甩掉水珠，感受着那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却并未退缩。
“有些路，总要有人走。”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语。
他看向老鱼头：“老丈，可否借鱼叉一用？”
老鱼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陈渡的用意——鱼叉既能探路，必要时也能防身。他默默地将那根磨得发亮的鱼叉递了过去。
陈渡接过鱼叉，掂量了一下，分量不轻，木质柄身被摩挲得光滑，铁质的叉尖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握紧鱼叉，又将那根一直伴随他的木棍放在潭边。
他最后看了一眼洞内神色各异的众人，目光在孟婆婆、三娘、李老汉和丫蛋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无言的嘱托。他没有看吴念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