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蛋也饿得直啃手指头,三娘只好也掰了段芦根给她。孩子嚼了两下,嫌苦,吐了出来,瘪着小嘴要哭。三娘心里头发苦,却也只能搂着她轻轻拍着安抚。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苇荡里起了薄雾,鸟叫声此起彼伏。老船公一直没回来,也不知去寻什么吃食,寻到何处去了。
哑巴守在窝棚口,像一尊不知疲倦的门神。他的目光偶尔会落在陈渡胸口,那膏药遮掩的地方,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一丝凝重。
陈渡歇了这一阵,精神似乎好了些许。他看向哑巴,用眼神询问他肩头的伤势。
哑巴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陈渡沉默片刻,忽然低声道:“那些混混……不像是偶然撞见。”
哑巴眼神一凛,点了点头。他也觉得此事蹊跷。
“码头上……有人认得我们。”陈渡喘息着,断断续续地分析,“或者……认得老船公的船。”
哑巴再次点头,表示同意。他伸手指了指下游方向,又做了个“尽快离开”的手势。
陈渡叹了口气:“走……自然要走。可我这身子……咳咳……须得……弄些药。”
哑巴看了看陈渡那油尽灯枯的模样,又看了看三娘和饿得没精打采的丫蛋,沉默了片刻。他忽然站起身,对三娘做了个“留守”和“警惕”的手势,又指了指自己,做了个“我去去就回”的动作。
三娘吓了一跳:“哑巴兄弟,你还要出去?太危险了!”
哑巴态度坚决。他走到陈渡身边,从怀里掏出那柄短铁钎,塞到陈渡手里,又指了指窝棚外茂密的芦苇荡,意思是若有危险,可藏身其中。
陈渡握着那冰凉的铁钎,看着哑巴,缓缓点了点头:“小心。”
哑巴不再犹豫,身形一闪,便没入了晨雾弥漫的芦苇丛中,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窝棚里,又只剩下三娘母女和重伤的陈渡。四周寂静下来,只有风吹芦苇的沙沙声和偶尔的水鸟啼鸣。
三娘的心,又悬了起来。这茫茫芦荡,哑巴一去,吉凶难料。陈大哥的伤,丫蛋的饿,还有那不知藏在何处的危险,像几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低头,看着手里那半截苦涩的芦根,又看看昏昏沉沉的陈渡和怀里面黄肌瘦的孩子,一股巨大的无助感涌上心头。
这逃出来的日子,怎的比那地底下,还要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