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的心沉了下去。这前怕狼后怕虎的,陈大哥的伤可怎么办?
棚子里,陈渡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身子蜷缩起来,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三娘慌忙进去照看,只见他呼吸急促,额头发烫,竟是发起高热来!
“陈大哥!陈大哥!”三娘急得直掉眼泪,用手帕蘸了凉水,敷在他额头上,却只是杯水车薪。
老船公也走了进来,看了看陈渡的状况,眉头紧锁:“啧,这烧得不轻,光靠鱼汤顶不住了。”
正在这危急关头,芦苇丛外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鸟鸣,接连三声。
老船公耳朵一动,脸上露出一丝讶异,随即对三娘低声道:“待在里头,别出声。”他自己则快步走出窝棚,也学着回了三声鸟鸣。
片刻之后,芦苇晃动,一个人影钻了出来,正是哑巴!
他依旧是那身湿透的衣衫,肩头的布条又被血浸透了些,脸色疲惫,但眼神却亮得灼人。他手里,紧紧攥着几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还有一小坛用泥封着口的酒。
老船公看到他,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你小子,还真弄到了?”
哑巴点了点头,将油纸包和酒坛递给老船公,自己则快步走进窝棚,看到陈渡高烧昏厥的模样,脸色顿时一变。
老船公跟进来,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几味草药,又拍开酒坛的泥封,一股浓烈的酒气冲了出来。“是退烧消炎的方子,这烧刀子用来擦身子降温最好。”他对三娘道,“快去打点水来!”
三娘如梦初醒,忙拿起瓦罐跑去水边。
老船公和哑巴合力,将陈渡的衣衫解开,用烧刀子混合着清水,擦拭他滚烫的胸口、腋窝和四肢。酒精带着凉意,刺激着皮肤,陈渡在昏沉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擦拭完,老船公又麻利地将那几味草药捣碎,用清水调成糊状,敷在陈渡胸口那依旧冰凉的伤处,以及哑巴肩头的伤口上。
一番忙碌下来,陈渡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些,额头也不再那么烫手。哑巴肩头的血也彻底止住了。
三娘看着这一幕,心里头百感交集。这萍水相逢的一老一少,在这荒僻的芦荡里,竟成了他们唯一的倚仗。
哑巴处理完伤口,走到窝棚口,望着外面白花花的日头,眼神里没有丝毫放松。他回头,对老船公做了几个手势,又指了指下游方向。
老船公看懂了,脸色凝重起来:“你说……镇上的关卡更严了?还在盘查生面孔?”
哑巴重重地点头。
老船公嘬着牙花子,半晌,狠狠一跺脚:“妈的,这是不给人活路啊!”他看向棚里昏睡的陈渡,又看看哑巴和三娘,“这‘白螺镇’怕是去不得了。得另想法子。”
窝棚里陷入了沉默。鱼汤的腥气尚未散尽,草药的苦涩又弥漫开来,混着这芦荡里的闷热湿气,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出路,仿佛被这无边无际的芦苇,彻底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