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水下传来几声短促的闷响和挣扎的水花声,随即,两股血水汩汩地冒了上来,染红了一小片水面。下去的两个黑衣汉子,竟再没露头!
光头大汉站在破船上,看得真切,脸色一变:“水底下有硬点子!用网!快!”
剩下的黑衣汉子慌忙取出渔网,朝着那片水域撒去。
就在这时,哑巴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破船的另一侧猛地窜出,手中短铁钎直取光头大汉的后心!
光头大汉听得脑后风响,经验老到,并不回身,反而向前一扑,同时鬼头刀向后反撩!这一下又快又狠,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哑巴若不收手,固然能伤到对方,自己也必然被开膛破肚!他只得拧身避让,短铁钎在鬼头刀上一点,借力向后翻去,重新落入水中。
“妈的!给我射!把他逼出来!”光头大汉又惊又怒,指挥着手下朝着哑巴落水处疯狂放箭。
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入水中,却如石沉大海。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老船公和三娘总算拖着陈渡和丫蛋,连滚带爬地钻进了一片极其茂密的芦苇丛,暂时脱离了黑衣人的直接视线。两人瘫在及腰深的冰冷河水里,只剩下大口喘气的份儿,陈渡面如金纸,丫蛋的哭声也变成了细弱的呜咽。
外面的水面上,战斗并未停止。哑巴凭借高超的水性和神出鬼没的身手,在水中与剩下的黑衣汉子周旋。他不时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发起袭击,每一次现身,都必然见血。惨叫声、怒骂声、兵刃入肉的闷响,不断传来,将那一片河水搅得如同沸腾。
光头大汉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这哑巴如此难缠,在水里简直如鱼得水。他眼看手下接连折损,心知不能再拖延,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拔掉塞子,一道赤红色的焰火尖啸着冲天而起,在灰蒙蒙的天空中炸开一朵刺目的红花!
他在呼叫援兵!
芦苇丛中的老船公看到那焰火,面如死灰,喃喃道:“完了……这下真完了……”
三娘紧紧抱着丫蛋,看着外面水面上那一抹为了他们浴血奋战、独自抵挡群狼的倔强身影,眼泪混合着冰冷的河水,流了满脸。
就在这绝望之际,一直昏迷的陈渡,身体忽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异响。他猛地睁开双眼,那眼睛里竟是一片混沌的冰蓝,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他胸口那贴着的膏药,不知何时已被河水浸透、冲开,露出下面皮肤——那里,并非伤口,而是一个极其复杂、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着的冰蓝色诡异印记!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刺骨的寒意,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靠近他的老船公和三娘,只觉得如坠冰窟,血液都仿佛要冻结了!连外面水面上激斗的众人,动作都不由得一滞,感到一股莫名的心悸!
陈渡挣扎着,想要坐起,他抬起一只手,并非指向任何敌人,而是直直地指向脚下的河水深处。他张开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串非人的、如同碎冰摩擦般的诡异音节:
“咔……咯……噜……”
随着这声音响起,运河那浑浊的、亘古流淌的水面之下,更深、更黑暗的地方,仿佛有什么沉睡的庞然巨物,被这来自同源的、微弱却执拗的呼唤,轻轻地……触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