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十里?老船公心里盘算着,那伙强人,会不会和“黑蝰”有关?还是另一股流寇?
“就你一个人跑出来了?”老船公又问。
孙二家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更深的恐惧:“不止……还有好几个婶子、妹子,都跑散了……有的……有的被后面追来的强人抓回去了,不知死活……俺命大,钻芦苇荡子跑脱了……”
她这话,让庙里几人的心情更加沉重。这运河上下,竟已乱到了这般地步!
正在这时,驿站方向忽然又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是那几个漕衙的官差吃饱喝足,要出发了。马蹄声杂沓,呼喝声在静夜里传得老远。
孙二家吓得浑身一抖,脸色惨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老船公和哑巴也紧张起来,示意三娘和孙二家噤声。
马蹄声并未朝土地庙来,而是沿着驿道,向着下游方向去了,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孙二家惊魂未定,颤声道:“那……那些官爷……”
“甭管他们,”老船公摆摆手,“咱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他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色,又看了看气息微弱的陈渡,对哑巴道:“天快亮了,此地不宜久留。那几个官差往下游去,怕是也要去‘白螺镇’一带设卡。咱们得赶在他们前头,或者,绕开大路。”
哑巴点了点头。他走到陈渡身边,再次背起他。老船公则将剩下的那点干粮分了一半给孙二家。
孙二家千恩万谢,珍重地将那点干粮揣进怀里。
几人熄灭篝火,走出破败的土地庙。天色蒙蒙亮,四野笼罩在灰色的晨雾里。运河像一条沉睡的巨蟒,无声流淌。
前路茫茫,后有追兵,身边还多了个同样无依无靠的苦命女人。这担子,愈发沉重了。
哑巴辨认了一下方向,指了指与驿道平行的、更靠近河岸芦苇丛的一条荒僻小路。
一行人,搀的搀,背的背,抱着孩子的抱着孩子,沉默地踏上了这更加艰难、却也或许能避开耳目的小径。孙二家怯生生地跟在三娘身后,一步不敢拉下。
晨风吹过,带着运河的水汽和荒野的寒意,吹动着他们破烂的衣衫,也吹动着那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