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过山风’那伙人干的。”老船公啐了一口,语气肯定。
“过山风?”三娘和孙二家都看向他。
“另一伙流寇,比‘黑蝰’人少,可更狠,专挑偏僻村子下手,抢完就烧,不留活口。”老船公解释道,将那截焦黑的簪子扔回灰烬里,“看这样子,这家人没跑掉……就剩这几个娃了。”
众人看着孙二家怀里渐渐止住啼哭的婴孩,和那两个依偎在一起、惊恐未消的女娃,心里头都像压了块铅。这兵匪之祸,竟连襁褓中的婴孩都不放过!
“造孽啊……”三娘喃喃道,将怀里睡着的丫蛋又紧了紧。
孙二家抱着那婴孩,像是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怎么也不肯撒手。她看着那两个女娃,眼神里充满了同病相怜的悲戚。
哑巴沉默地走回老船公身边,看了看他背上的陈渡,又看了看这几个新添的、更加弱小的累赘,眉头锁成了疙瘩。
老船公知道他的难处,叹道:“碰上就是缘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饿死在这儿。”他摸了摸身上,早已空空如也,只得对三娘和孙二家道:“把咱们那点干粮,分给两个孩子吃点。”
三娘和孙二家忙将所剩无几的干粮拿出来,分给那两个女娃。两个孩子显然是饿极了,也顾不得怕了,接过干粮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吃过东西,两个女娃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大的那个,叫招娣,断断续续地说,爹娘和奶奶都被坏人杀了,房子烧了,她们姐妹仨被娘塞进灶膛里才躲过一劫,已经在这里躲了一天一夜,小妹饿得直哭……
听着孩子稚嫩却饱含血泪的叙述,几个大人心里头都像刀绞一般。
这下,队伍里又多了三张要吃饭的嘴,而且有两个是完全走不动路的孩子。
前路未卜,追兵在后,自身尚且难保,如今又添了这许多拖累。希望,仿佛风中残烛,愈发微弱了。
哑巴不再犹豫,他示意老船公继续背着陈渡,自己则弯下腰,将那个稍大些的女娃招娣背了起来。三娘抱着丫蛋,孙二家抱着婴孩,又牵起那个叫盼娣的小女娃。
一行人,带着这沉甸甸的、由苦难凝结成的缘分,再次踏上了逃亡的路。只是脚步,比之前更加缓慢,更加沉重。
运河在身边默默流淌,见证着这人世间的无数悲欢离合,不言不语。